”百里十步大喝。
他的剑已快得没有一个人能看清,即便是与他过招的貂如意和吴错,也只能凭直觉招架躲闪。
很快,两人身上就被血染红了。
吴错每中一剑,汤豆豆便发出一声惊呼,像是在给他配音。
最后,吴错的脚步也缥缈了,手里的剑也握不住了,眼看就要毙命。
汤豆豆干脆冲了上来。
她已打定主意,既然吴错非死不可,她就要跟他死在一起,就连死这件事,她也决不能便宜了貂如意。
爱情真是使人发昏。
貂如意看着汤豆豆微微摇了摇头,她就从不会为了男人去死。
可她又不得不承认,她有点羡慕汤豆豆,有一个宁愿为他死的男人,也是很幸福的吧。
可惜,汤豆豆没有死成。
就在百里十步的剑尖挨上她的胸膛之时,一把铁枪将百里十步手中的剑挑开了。
“丫头!回去!”出手之人冲汤豆豆吼道。
汤豆豆瘫软在地,泪如雨下。
“爹,你救救吴错吧!他若死了,我也不活了!”
对女儿的胡搅蛮缠,汤不染一点办法都没有。
就是因为太过纵容,他才眼睁睁看着女儿劳累地追寻吴错的脚步,夸父一般,甚至沦为别人的笑柄。
这一次,生死攸关,他绝不能再纵容她。
汤不染冲百里十步一拱手。
“小女不懂事,抱歉得很。”
百里十步铁青着脸,勉强点了一下头。
汤不染又对吴错道:“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本想与你结一门亲事,念你年纪还小,玩心重,即便不把豆豆放在眼里,再长大些自然就好了,谁知你滥杀无辜摊上了人命。
今日我汤家与你吴家断了交情,你杀了人,就去给人偿命,莫要指望我救你,也莫想害我的女儿!”
“是。”吴错闷闷地应了一声。
他的事,本就不想让汤家父女插手。
“爹!”
汤豆豆一把扑上来,抱住了汤不染的大腿,却被汤不染一脚踹翻。
“丢人现眼的玩意儿!还不快走?!”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见父亲发这么大的火,登时就被镇住了。
又看了一眼吴错,吴错也歉意地看了一眼汤不染,却不去看汤豆豆。
姑娘像是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她愿意为他死,可他临死都不肯看她一眼。
从前即便吴错不喜欢她,她总还有些希望,此刻她却一点盼头都没了。
只有死在一起,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真的与他死在一起。
“啊——”
汤豆豆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冲向了百里十步。
百里十步恰好出招。
想收,已经来不及了。
又或许,复仇的欲望已淹没了他,他已经不想收招了。
既然这个麻烦的女人自己送死,那就成全她吧。
这一剑斩得毫不迟疑。
汤豆豆的脑袋飞起老高,血溅三尺。
任谁也想不到,这个无关痛痒的姑娘成了此战第一个牺牲者。
围观众人心中戚戚,接连后退了三大步,谁知道下一个倒霉的会不会是自个儿?
百里十步根本不管身首异处的汤豆豆,再次出剑斩向貂如意。
只消两招,甚至一招,他就能要了貂如意和吴错的命。
“丫头!”
汤不染的咆哮终于喷涌而出,与此同时,他手中的长枪也递了出来。
枪尖破开空气,裹挟着嗡鸣声,直奔百里十步的鼻梁而来。
那把玄铁长枪重83公斤,比汤不染还要高出一尺,若论重量对江湖上成名的兵器排序,它定能排进前三。
可就是这样一杆重枪,只要汤不染叫它舞起来,它的速度虽不及百里十步手中的剑,却给人一种举重若轻之感。
它与剑碰在一起的声音也并不像人们想象得那样沉重,反倒清脆悦耳,仿佛它不仅是件兵器,还是一种乐器。
貂如意和吴错自然从中看到了机会,开始左右夹击,抽冷子就偷袭百里十步一下,哪里还顾得上围观者的看法。
围观者可真是替百里十步捏了一把汗。
一个丧子的老人。
一开始,人们的情感都是倾向于他的,侠客们当然希望看到大仇得报血洗冤屈的结果,可事情的发展总是不尽如人意。
人们心中压抑,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等着结果。
神仙打架,围观的谁多事谁遭殃,那汤豆豆不就是血淋淋的例子吗。
终于,百里十步的肩胛处被枪尖挑开了一道巴掌长的口子,鲜血直流。
趁他手中的剑一滞,吴错的剑也在他背上刺了一下。
虽只刺破了一点皮,却给了吴错和貂如意巨大的鼓励。
那可是高山仰止的百里十步!
如今,吴错也能伤到他了。
那离杀死他还会远吗?
两人胆子也大了起来,大开大合地攻击。
百里十步身上的灰袍很快被血染成了酱色。
“啊——”
他红着眼,猛然发力,一脚蹬在长枪的枪杆上,将汤不染蹬退三步。
趁着短暂的空挡,回身就是一剑,直劈向吴错的脖子。
“吾儿!看!”百里十步怒吼道。
又一颗人头飞上天。
吴错的。
“呼——”
围观人群集体发出沉闷的惊叹。
无双谱第三的人……就这么……死了?
人们又退后了三步。
旷古一战!当真是旷古一战!
吴错一死,貂如意心神大恸。
她竟在原地愣了片刻,不知是该继续攻击,还是应该去接住吴错的人头。
那可是吴错!
从8岁到18岁,他们互相看着彼此长大。
怎的,就死了?
幸好,汤不染提枪而上,使得百里十步没了向貂如意出手的机会。
百里十步已悲痛了许多天,悲痛将他折磨得精疲力尽,再加上伤,此刻他虽仍能与汤不染周旋,心中却很清楚,他已没有胜的希望。
可他并不在意与汤不染之间的胜负。
“让我杀了貂如意,只要替我儿报了仇,我这条命,归你。”
说这话时,百里十步很想带上乞求的意味。可他这辈子从未求过人,刻意为之反倒显得阴阳怪调。
“杀!”
汤不染根本不与他多说,长枪舞得密不透风,犹如出水的蛟龙,每一枪出手都是直取要害。
噗——
终于,百里十步大腿上也中了一枪。
这下,不仅他的剑比汤不染的枪慢,就连腿脚也比人家慢了不少。
不好!
他已清楚,最多十招,汤不染就能杀死自己。
“走!”
伺机而动的貂如意只觉得自己的脖颈间过了一阵凉风。
突然,她的视角变得很奇怪。她仿佛正在从高处跌落,有风吹过她的面颊。
然后,她就看到了自己的身体,那立在原地的没有头颅的尸体。
她惊恐地想要伸手捂住嘴巴,可已感觉不到手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