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李伟长顿了顿,接着道:“听说韩大人不止保举柱子铁锁,还给荣禄老爷和永祥老爷在南苑谋了差事,甚至把王河东等河营的旧部全调南苑去了。”
“他都去南苑了,跟坐冷板凳差不多,谁会跟他过不去?”文祥喝了一小口茶,又喃喃地说:“况且调河营去南苑驱逐私垦的百姓,整治修缮河道海子,本就是皇上的旨意。”
“如果只是这样就好了,可一下子调那么多人去,南苑原来的那些文武官员去哪儿?”李伟长反问了一句,接着道:“据说韩大人为了赶原来的那些人走,正让王千里王老爷和万仕轩、特木伦,会同慎刑司查办南苑原来的那些文武官员,连已经卸任几年的官员都不放过,今儿早上还来咱们这儿拿过人。”
“抓人都抓到夏宫来了!”文祥大吃一惊。
“不但来夏宫抓,西苑、景山和紫禁城那边一样抓,光我知道的广储司、会计司、官房租库等大小衙门这几天就抓了十几个。有包衣,也有主事郎中,人全关在南苑,让他们的家人拿银子去赎,说要是不拿银子就交刑部。”
“全是在南苑当过差的?”
“全是。”李伟长想了想,又苦着脸道:“别人不晓得,大人您最清楚,内务府的官都是轮着做的,有些官职只能做一年,所以他们在快卸任时就赶紧想办法换差事。换句话说,十个内务府的官,九个在南苑干过,您说韩大人照这么查办下去还得了!”
文祥意识到韩秀峰这是在为练兵筹饷,沉默了片刻又问道:“这么大事,我怎么一点风声也没听到。”
“听说刚开始倒是有个郎中跑文彩大人那儿去诉冤,还上折子参韩大人罗织罪名,大肆兴狱。结果第二天下午,那个喊冤叫屈的郎中就被监察御史孟传金参了一本,被革职逮问,交刑部议处。”
孟传金是肃顺的人,那个郎中落到肃顺手里绝不会有好果子吃。文祥猛然反应过来,不禁叹道:“他们不是不敢招惹韩大人,而是不敢在肃顺跟前蹦跶。”
“所以现在内务府各衙门是人心惶惶,对韩大人是恨之入骨,担心被肃顺大人盯上又不敢生事,只能哑巴吃黄连往肚里吞,只能敢怒不敢言。”
……
文祥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沉思了良久,抬头道:“去瞧瞧崇实大人在不在,在的话请他过来一趟。”
“好的,下官这就去。”
说起来巧了,崇实今天正好在圆明园这边当值,加之两个值房离得又不远,不一会儿便信步走了过来。
文祥招呼他坐下,一脸无奈地说起韩秀峰把内务府搞得天怒人怨的事:“地山兄,您说志行这么搞下去还得了,他这是要得罪一半的在京文官!”
内务府绝对是朝廷最大的衙门,并且设置跟六部大同小异,整个儿一“小外廷”!
比如掌柜财务出纳和库藏的广储司和掌管皇庄的会计司,就像一个小户部;掌仪司、中正殿、升平署则有些像礼部;都虞司、武备院等衙门所管的事跟兵部差不多;
慎刑司、管理番役处跟刑部大同小异;营造司、造办处、总理工程处等衙门相当于一个小工部。此外,还有管牛羊的庆丰司、上驷院,有御鸟枪处、内火药处、养鹰鹞处等大大小小近百个衙门。
大清文官两万多,京里各衙门的文官约七千,其中内务府就占三千多,所以文祥并非危言耸听,韩秀峰把内务府搞得鸡犬不宁,真是把一半的在京文官给得罪了。
崇厚之前只听到一些风声,没想到韩秀峰竟闹这么大,紧锁着眉头问:“他是事先跟肃顺商量好的,还是肃顺无意中发现这是个插手内务府的机会,才授意孟传金帮他收拾那个喊冤叫屈的庆丰司郎中的?”
“事已至此,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也是,他都弄成了这样,不管怎么解释也没用。”
“地山兄,其实我担心的倒不是他将来会被内务府的那帮人报复,而是他那么谨小慎微的一个人,竟一反常态去捅这么大一马蜂窝,一点后路也不给自个儿留,可见……可见……”
不等文祥说完,崇实便凝重地说:“可见他对天津那边有多担心,可见他是在做最坏最坏的打算!”
文祥不想绕圈子,直言不讳地问:“地山兄,真要是走到那一步,你我该何去何从?”
崇实被问住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凝重地说:“一切当以江山社稷为重,他是他,我们是我们,真要是走到那一步,只能道不同不相为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