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大道理,说来说去,总归就是四个字。
对错分明。
“闭嘴!无知走卒,胡言乱言!拖下去斩首示众……”
“我兄弟不怕死,但将军不治方回之罪,我兄弟就是不服!”
“给我堵上他们的嘴!”
“不服!方回通敌叛国,那就是虏寇,我兄弟二人欲杀虏寇,有何罪?!”
“不服!”
“杀虏……”
张顺、张贵终于是被堵上了嘴带下去。
吕文焕知道自己该去看看重伤的方回了。
但不想去。
他不能责怪方回什么,对方是大哥举荐来的,与平章公也有交情,虽说擅自行事,但做的事确实更合大哥与平章公心意……
这般想想,他吕文焕虽自问是名将,但相比那两个民兵,这所谓的名将又有几分烈性?
执掌数万人生死,本该有铮铮铁骨,杀伐决断……道理他吕文焕都懂。
但做起来,还真就不如区区两个民兵。
他思来想去,终是挥了挥手,又吩咐了一句。
~~
天还未亮。
“噗。”
张贵解开手上的绳索,拿下嘴里的破布,呸了一口,马上又去解张顺的绳索。
“看都看不严,哥,我们逃吧?天一亮,将军便要砍我们的脑袋示众。”
“不逃,若怕死,我就不做这事了。就是斩了我的脑袋,我也叫弟兄们知道方回不是好人。不然他这次卖了李郡王,下次就要卖了我们的弟兄。”
“哥,我是这么想的,我们虽砍了方回,那跑去给蒙人送信的却还没拦住,不如趁现在去提醒李郡王防备,莫被蒙人偷袭了……”
兄弟二个对视了一眼,也不多话,当即便点了点头。
“走!”
~~
天光微明。
赵集大营,李瑕见过了张顺、张贵兄弟。
“原来如此,好在两位义士及时提醒,我带营中万余将士多谢。”
张顺、张贵受宠若惊,不敢应礼,连称惶恐。
李瑕又道:“那便请两位义士留在我军中,往后一道杀虏,可好?”
他话到这里,又道:“放心,只管抗蒙杀虏,领饷养家,若有家眷,我这便安排人去接来。”
张顺一拍胸膛,当即便道:“小人没有家眷,随郡王杀敌便是,在哪杀敌都是杀敌。”
……
刘元振看着李瑕安排了这两个民兵下去,打了个哈欠,道:“还当是什么机密军情,这点小事……竟还要谢他们,谢他们做甚?”
“心意得谢。”李瑕颇为认真道。
刘元振微微一讥,道:“我读过方回的诗。”
“嗯?你竟读过。”
“他很有名啊,诗写的不错,人原是这般蠢。”刘元振道:“真当他告诉史天泽我们是疑兵,史天泽便会信?只看郡王过往的战绩,史天泽就不得不慎重。越是告诉他是疑兵,他越以为是诱敌之计。”
“嗯。”李瑕道:“也别太轻敌了,史天泽来,就是来歼灭我们的,万一冒险一试呢?”
“来。”刘元振道:“我来与他打一仗,更能让人相信我们关中主力尽出。”
李瑕点点头,没就此再多说什么。
看起来他已经出兵在河洛绕了一圈,但今年的战争都还不算正式开始,只能算是调整着各方的兵力分布。
这次来,相比其它,反倒是吕文焕的为人叫他颇在意。
一开始,李瑕觉得吕文焕要远远好过预想之中,能战、敢战,也有报国之心,无论如何称得上是个良将了。
但这一夜,与两个民兵一比,良将也显得软弱了……
“邓州只怕守不了太久。”李瑕沉吟道:“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为何?”
刘元振先是这般问了一句,略一思忖,道:“吕文焕确实……守不了太久。可难题在于,我们没有水师,黄河一战,主动权在刘整手里,也不知这次能否将他引过河来,否则一旦等董家回师,甚至等史天泽灭了李璮,我们……”
李瑕拆着案上几份情报看着,忽道:“你先回成都一趟吧。”
刘元振一愣。
“别慌,刘公还没走。”李瑕看着他叹息了一声,道:“但时间不多了。”
“那……关中?”
李瑕指了指自己,道:“放心吧。”
~~
陶罐置在火上,里面的粥不时噗地一声。
张贵盯着看了好一会,不由“哇”了一声。
“哥,这边伙食太好哩。”
张顺用手挠着额头,遮着脸,低声道:“轻些声,莫叫人笑话。”
下一刻,有人往陶罐里倒了什么粉末,登时满是肉香味。
张顺擦了擦口水,抬头一看,正是那位方才领他们去见李郡王的刘金锁将军,不由大为敬畏。
“羊肉粉,香吧?加些水一泡,能涨到几倍大。”
刘金锁很会说话,已挤在他们身边坐下,又道:“你们原来是水师?”
“不是水师,是民兵,不操练的时候捕鱼,不捕鱼的时候巡卫汉水。”
“哈哈,我以前也是巡江手,和你们一样的。眼下正是缺水师的时候,你们可赶上了。”
张顺不由问道:“我没五尺二寸,也能……”
刘金锁哈哈大笑,道:“哪有那许多死板破规矩,快吃,吃完我带你去看看我们军中的五尺将军,还是个降将。”
张顺、张贵兄弟俩对视一眼,只觉才入川陕军中,已是前程开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