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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傍晚,张嘉田带着委任状和一个营的士兵以及一个电报班,上火车出京城了。
他没什么行李,上火车时手里只提了个小手巾包,包的是叶春好给他买的几样中药丹丸,专治中暑腹泻之类的小毛病。
他走得匆忙,都没正经和叶春好道个别,叶春好慌里慌张的把药给了他,也没来得及再做嘱咐。
平时张嘉田就住在离她两条胡同远的地方,她不觉怎样,也难得想起来他,如今他忽然走了,她倒像是被“伤”
了一下似的,只觉得周围少了个大活人,忍不住惦念起他来——也是他这个人实在招人惦念,他若是个身经百战的老油条,她也就不想他了。
二十多岁的青年,年初还游手好闲的在街上晃呢,如今竟冷不丁的当上了师长,怎么说都是天大的笑话。
她简直怀疑是雷督理看他碍眼,故意的要害他。
但是这话,她没法直接去问雷督理。
不敢,也不能。
一点证据都没有,怎能就这么直通通的跑过去这样质问人家?
她坐在屋子里左思右想,有人推门走进来了,她也不理会,直到一股子香风从她鼻端掠过,她才抬了头:“燕姐?”
三姨太太——林燕侬——用手帕一拂她的脸:“黑洞洞的也不开灯,你坐这儿喂蚊子哪?”
叶春好摇摇头:“唉,不是。”
林燕侬走去开了电灯,又把纱窗放了下,不让蚊虫飞进来:“是不是张队长走了,你心里不舒服?”
说完这话,她转身笑道:“大帅有大帅的好处,张队长有张队长的好处。
你心里到底是看中谁了?”
叶春好站了起来,被她闹得来了点精神:“你说这话,是不是招我拧你的嘴呢?”
林燕侬跑到了桌子后头躲她:“那你说嘛!
大帅呢,咱就不必提了,张队长年轻英俊,身强力壮,也不赖!”
她是嫁了人的女子,不大把男女之事当秘密,经常话里有话的和叶春好开玩笑。
叶春好听她说出“身强力壮”
四个字,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当即隔着桌子伸出手去:“什么乱七八糟的,看我不真拧你的嘴!”
林燕侬躲了又躲,总不让她够着自己。
叶春好捉不到她,索性隔着桌子问道:“那让你选,你选哪一个?”
林燕侬笑道:“谁能让我终身有靠,我就选谁。”
“那你不用选了,在这府里呆着就成了。”
林燕侬听了这话,一挑两道漆黑的细眉:“再说吧!”
叶春好饶有兴味的问道:“怎么?难不成,你还有什么别的主意?”
林燕侬侧身靠着桌子,抬手绕着耳边一绺卷发:“你不要看我成天的傻玩,就以为我真是傻瓜。
我这做小老婆的,人家要你,你是这家里的人,人家不要你,连封休书都不用,你卷了包袱就得滚蛋,算是什么终身有靠?”
叶春好绕过桌子走到她面前:“你平时是个乐天派,今天怎么说起这样悲观的话来了?大帅给你气受了?”
林燕侬当即摇头一笑:“没有没有。
我这话,本是姨太太们心知肚明的道理,只不过你今天问我到这里,我就顺嘴说了出来。
有什么法子呢?小老婆就是这样低人一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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