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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嘉田的副官长,便是那位永远忧郁的马永坤。
马永坤沉着一张如丧考妣的惨淡面孔,代表师长接待这位来自京城的使者。
使者不知道马永坤平时就是这副德行,以为他是故意给自己脸色看,故而不肯久留,当天晚上就乘着火车回京去了。
马永坤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人,等到副官一走,他便抽出身来,拿着信去见了张嘉田——此刻,张嘉田正在他的家里。
说是他的家,其实已经没了他的份,完全属于了林燕侬。
进门之后,他先喊了一声“报告”
,在得了允许之后,才一掀帘子,进了里屋卧室。
卧室里摆着一张金光灿烂的大铜床,床上铺着厚厚的锦缎褥子。
张嘉田靠着鸭绒枕头,在床边半躺半坐。
林燕侬蹲在门口的小洋炉子前,正用长柄勺子搅动炉子上的一小锅莲子羹,热气扑着她的脸,把她的脸蛋熏成白里透粉,小红嘴唇抿得薄薄的,瞧着像个最精致的瓷人儿。
马永坤看了她一眼,然后走到床前,双手奉上了信:“师座,北京来的,说是雷大帅的亲笔信。”
张嘉田接过信封撕开来,抽出信纸展开了看——刚看了几行,就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冷笑。
雷督理什么都要跟他抢。
他看上了个大姑娘,雷督理跟他抢;他训练出了一支军队,雷督理也要跟他抢。
抢不过了,就翻了脸,就拿出了直隶督理的身份来压他。
什么狗屁东洋留学生,谁用那帮留学生来当督导教官?那帮家伙从北京跑过来指手画脚的,不就是想要夺权吗?不就是想要把他这个师长架空吗?
把这封信揉成一团扔回马永坤怀里,他懒洋洋的发了话:“你拟一封回信,话说得好听一点,拟好了,我抄一遍。”
说到这里,他掏出怀表打开来看了看时间:“几点了?”
林燕侬立刻回了头:“还早呢!
要走也吃了莲子羹再走。”
张嘉田咳嗽一声,扭头往地上啐了口唾沫,一转眼看见了怀表里头雷督理的照片,就嘀咕了一句:“×你妈的。”
然后他“咔嚓”
一声把怀表盖子扣了上,抬头一瞪马永坤:“看什么看?还不滚回去写信?”
马永坤立正敬礼,转身就走,临走时又看了林燕侬一眼,正巧林燕侬汗津津的抬了头,正好和他对视。
她冲着他一笑,他板着脸,没反应,但是心里很满足,觉着是不虚此行。
马永坤走了不久,莲子羹也熬得了。
林燕侬盛了一小碗,走去床边偎到了张嘉田跟前,用小汤匙舀起一勺莲子羹,她先是吹了吹,又尖着嘴唇尝了一尝,确定这温度的确是适宜了,才把它送到了张嘉田嘴边:“来——张嘴——”
眼看着张嘉田张嘴吃了这一勺莲子羹,她笑着问道:“甜不甜?我放了好多冰糖呢。”
张嘉田点点头:“甜。”
林燕侬笑了,一勺一勺的继续喂他,又笑嘻嘻的小声问他:“晚上不走了,好不好?”
张嘉田像没听见似的,也不理她,只是一口接一口的吃莲子羹。
张嘉田忘了自己是哪天和她发生关系的了。
她总说雷督理这样不好那样不好,他原本很不爱听,可这回从北京回来之后,他忽然关心起了这些问题——雷督理对待部下是什么态度,他知道,可雷督理对待女人是什么态度,他不知道。
反正雷督理是不把姨太太当人看待的。
他想知道,只能去问林燕侬。
于是在个极其寒冷的晚上,他抽时间过了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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