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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三娘入房来时,只见金乌伏在案上专心致志地写画着甚么。
客舍一侧的帘门是敞着的,月光清辉如水,漫在菱格砖上。
门外是抽着碧绿新芽的梧桐树,掌大的翠叶在夜风里发出悦耳的窸窣声,和着细微的春虫鸣叫,犹如一首清丽小曲。
春气融暖,正是万物苏甦时。
蜂蜡的火豆颤颤跳动,在金乌脸上映下或浅或深的阴影。
这人时而望着梧桐树发愣,茫然无措的神色在面上一闪而过;时而在烛光里神秘地扬起嘴角,似是在思考欢欣之事。
左三娘蹑手蹑脚地接近,却依旧被他敏锐地抓了个现行。
金乌托着下巴望着夜色,头也不回递了张笺纸道,“给你。”
三娘伸手接过,笑道:“甚么物事?”
她将那笺纸细细一看,顿时一惊。
但见碧纹苔笺上用深石色勾着支金花簪子,一旁画着对玉耳珰,正是前几夜众人饮酒时她与金乌说起过的饰物。
她惊道。
“你…你这是……”
金乌回过头来望着她,眼里跃动着狡黠的光。
“金花簪、玉耳珰,不是说要我送你么?”
他上回进银楼里瞥了一眼,便依着模样画了下来。
金乌这人哪处都坏,但脑瓜子就是灵光,别人托过一次的事怎么都忘不得,只得时刻惦记在心里。
三娘恼道,“我要的是真金实银,怎么得了张笺纸?”
不过她瞧着苔笺纸上深深浅浅的笔痕,想到这是心慕之人一笔一划绘成,心里顿时似吃了蜜般丝甜,对其爱不释手。
烛光摇曳中,金乌闭了眼,故意拉着脸道。
“这难道不是金花簪?本少爷辛辛苦苦画了来送你,不要算了!”
说着便来向三娘抢那画纸。
三娘可舍不得这画儿,赶忙往怀中一塞,鼓起腮帮:“我塞胸口里啦,有本事你来碰姑娘家的身子!”
金乌挑起眉头,讥刺道:“恶婆娘,我碰不碰你都嫁不出去。”
这些日子左三娘总爱拿他病疾为由压他,稍不顺心就将汤药调得苦如黄连,还常趁机让他试些古怪药材,待问起时这女孩只笑嘻嘻道自己缺了个药人,正巧这少爷行将就木,索性把要试的药一股脑塞给他。
于是金乌可谓对她积了一肚子怨气,只可惜平日里无处撒。
“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三娘挥拳打他。
拳头却是轻轻的,倒也不敢真打。
“这要求真奇怪,骂人的话听一回就管你气饱,怎么还要听第二回?”
她家少爷伸了个懒腰,洋洋自得地将皂锦鞋搭在几案上,整个人顿时失了气力,软绵绵地贴着榉木圈椅直打呵欠。
三娘自顾自气了一会儿,忽而叉着腰道,“我是嫁不出去啦。
不过我瞧五哥哥你还有一年就冠而丈夫,不如……”
金乌警觉:“不如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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