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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年代,要弄一点白糖可是不容易,谁家有点都宝贝一样藏起来,周小全一个半大小子,弄来这么多糖,来路肯定不正。
“你就别管了!
给你就吃得了!”
周小全眼圈更红了,“我都问了,他们说你这病是饿的!”
周小安看着眼前这个单薄的男孩子,再过几天就十四虚岁了,却只有一米六多一点的身高,瘦得下巴尖尖,显得眼睛和脑袋特别大。
蓝黑色裤子短了一截,还打了好几个大补丁,膝盖上的补丁磨破了,露出里面棉裤黑黄的旧棉花。
上身是一件又肥又大的蓝色劳动布罩衫,胸口印着“沛州煤矿”
几个字,也是补丁摞着补丁,很显然是捡哪个哥哥姐姐的旧工服。
周小安看着他倔强的脸,心里莫名一软,先没去提那罐糖,“你去老韩家了?”
说起这个,周小全马上不跟姐姐闹脾气了,兴致勃勃地给她讲:
“昨天婶儿回去咱们家人就都去了!
大哥、二哥、我,还有大嫂和婶儿!
正赶上韩大壮下班!
我和大哥按住就胖揍他一顿!
婶儿把他们家给砸了!
给你出气了!”
周小安无语,她不是不感激娘家人去给她出气,可这么闹一顿能解决什么问题?她还不是在医院里挨饿受冻?韩家这回更有理由不给她出饭钱了……
“二姐,我昨天晚上砸完就来了,可太晚了住院部不让进。
我要是知道你伤得这么重,我肯定再揍韩大壮几拳!”
周小全跟他二姐拍胸脯,“你别怕!
婶儿说了,以后老韩家要是再敢欺负你,咱们家人还去砸他们!”
周小安叹气,她所料不错,她日子都过成这样了,周家一家子也没考虑过让她离婚。
跟一个半大小子也说不清楚,周小安拉周小全坐下,“待会儿你把糖罐子送回家去,小心婶儿知道了揍你。”
周小全的脾气随了周大海,看着白白净净,其实又倔又爆,平时没少惹祸打架,可是再穷再苦也不曾偷过任何东西,这罐糖肯定是从自己家拿的。
周小全不肯,“给你的,你放心吃吧!
婶儿让我拿来的,家里还有呢。”
眼睛却不敢去看姐姐,家里确实有,可他们都清楚,那糖姐弟俩是一口都吃不着的。
要是原来的周小安,那是比周小全还倔的脾气,肯定会强硬地教训弟弟,甚至还可能给他两巴掌。
可是这个换了人的周小安却笑眯眯地打开糖罐子,捏了一小撮糖放到嘴里,甜得眼睛一下弯成了月牙,又捏了一撮给周小全,看他躲着不肯吃,按住脑袋硬塞了进去,“甜吧!”
周小全含着糖使劲儿点头,他都不记得上次什么时候吃过糖了,平时也就三姐周小玲和外婆王老太太偶尔能喝一碗糖水,他身体好,王腊梅看都不让他看。
周小安又捏了一撮出来,姐弟俩分着吃了一点,其他的放到热水里冲糖水。
她把玻璃瓶里的糖铺铺平,塞给周小全,“偷偷放回去,我明天就出院了,回家我有办法让婶儿给我吃糖。”
看弟弟不信,周小安拿出那两毛钱给他看,“婶儿给的,待会儿你去外面给我买套牙刷和牙膏。”
周小全惊讶,平时王腊梅可没这么好说话,二姐要换个牙刷都得被骂两天,哪会给了钱不骂人的。
今天回去她可没骂人!
姐弟俩挨着说了一会儿话,周小全跑到医院附近的商店给周小安买了牙膏和牙刷,捏着剩下的一分钱笑眯眯地揣兜里当跑腿钱,才匆匆跑回去。
他现在上初一,放寒假就去扒树皮捡煤渣给家里添烧柴,家里一年引火的木柈子、树皮和大部分的煤都是他寒暑假弄回来的,每天都不能闲着,来看姐姐也是偷偷来,王腊梅并不允许他耽误干活来医院。
周小全走了,周小安喝了几口玻璃瓶里的糖水,心里轻松了不少。
周小安总算不是孤家寡人,至少还有个弟弟真心惦记着。
外面难得有太阳,周小安也不想在空气污浊的病房里憋着,慢悠悠地出去溜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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