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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暨向谢道中告辞的时候,“康利谢”
纱厂正准备动工兴建厂房,因当初办手续时祭出了谢家的名号,来日开建,少不得有官场上的人情往来,他正打算捡这一两天向谢道中说实话,还想请陈暨来为他在一旁助力两句。
陈暨可不敢揽这个活,他弃文从商,谢道中对他正是不满的时候,这个关头再蹦出来帮谢怀安的腔,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他将这想法跟谢怀安说了,最后无比惋惜地在他肩上拍了拍:“实在是爱莫能助,力不从心,若我已经是你姐夫,那说两句就说两句,现在一切未成局,我怎么敢在这时候得罪岳父大人。”
谢怀安哼他一声:“重色轻友。”
陈暨“啧”
了一声,故意道:“哪里是友,全是看你姐的面子罢了。”
谢怀安被他噎了一下,愤愤道:“这么说,我还得去讨好我们家大姑奶奶了?”
陈暨立刻点头:“是,就是这个意思,倘若澜大奶奶开口,在下绝没有不从的道理。”
谢怀安懒得接这句话,因为婉澜绝不会让陈暨去帮他在谢道中面前美言——她还没出嫁呢,胳膊肘子就已经向外拐了。
他将这话说到婉澜跟前去,还装模作样地长吁短叹:“这回我可算是信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句话了,覆水难收啊。”
婉澜被他做作的表情动作逗得前仰后合,还伸手往他手臂上招呼:“乱讲话,我哪里偏心别人了?我只是觉得让他去替你说好话,其实并没有什么用处而已。”
谢怀安道:“不管有没有用处,人现在都已经走了,现在只能自力更生,你说父亲同意的可能性有多大?”
婉澜莫名其妙地看他:“地皮买下了,手续办妥了,连做活的小工都随时可从南通调回来,万事皆备,为什么一定要父亲同意?难道不是告诉他一声就妥了吗?”
谢怀安苦笑一下:“我知道,我只是怕他生气罢了,何必要每次都与父亲闹僵才能把事情做成呢,其实可以说服他。”
“不会事事都能说服的,”
婉澜道:“你没有经历过他经历的,很因此难理解他心中所想,反过来也是一样。
况且经历过同样事情的两个人都很难彼此理解,更何况是我们与父亲这般相差巨大的。”
谢怀安点了下头,却道:“与自己的父亲作斗争,总归不是一件好事情。”
婉澜的笑容淡了淡,随着他点了点头:“是啊,少年轻狂的时候总有一股劲撑着,现在反倒是怯了不少。”
谢怀安无声地微笑了一下,忽然问道:“阿恬什么时候回来?”
婉澜心里突地一跳,立刻答道:“她只是去小住一个月,约莫改回来了。”
婉恬随乔治出国的事情,老宅只有婉澜自己知道。
谢怀安表情平静地点了一下头,似乎只是无心一问:“我想着,要不向京城发份报,让宛新也来老宅住上一段日子。”
婉澜深以为然,他们兄弟姐妹轮番托谢道庸办事,的确该有所表示,倒不是要借此还人情,只是谢道庸好容易与老宅恢复了联系,他们小辈更应往来密切。
她打定了主意,晚间便在膳桌上提了这回事,谢道中似乎很高兴,亲自在内苑里指了一处屋子与谢宛新住:“叫她和阿恬一道回来。”
婉澜应下,次日便向北京发了报,谢道庸回的也很及时,说冯夫人想留两个姑娘多住些日子,等入了秋再回老宅不迟。
婉澜见了信就是知道冯夫人只是个托词,婉恬定是还没有回国,她心里有些着急,又向京城发了份报,请谢道庸代为催促。
婉恬捏着这封报回来,还是惯常的打扮,和出洋前一模一样。
“前头你在京城住一年,安然无事,怎么换成我就如此着急了?”
她带了一堆洋物,整整装了三个楠木大箱子,还是在火车站加雇了小工才运回来,理由找得也很恰当:“寻常的东西咱们这也有,干脆就只购新鲜物件了。”
宛新在一边笑眯眯的不说话,眼睛滴溜溜转着,看看婉澜姐妹,又看看上头的谢道中和秦夫人,她是知道前情后果的,当然也知道在大伯与大伯母面前半个字都不能泄露,因此笑的奸诈,偶尔与婉澜对视的时候,还要故意眨一下眼睛。
婉澜觉得不好意思,因为要一个外人来帮她们圆谎,因此总是错开她的眼神,宛新这边就笑笑地开口,带着京城的滑溜溜的口音叫她:“澜大姐姐。”
婉澜不得不与她对视:“怎么了?”
宛新笑意加深:“我们在京城,还到陈公子的洋行去了呢。”
婉澜还没来得及接话,婉贤便颇为激动的补充:“是的,大姐,大姐夫可真有本事,他开的洋行好大,有这——么大。”
她伸直手臂,在空中比了一个大大的方形,逗得一屋子人都笑起来。
婉澜一边笑一边纠正她:“那洋行可不是他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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