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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嘉田一夜没睡好,连连的做噩梦。
梦里总是雷督理发现他窝藏了三姨太太,气得大发雷霆。
他对雷督理的感情,并不比他对叶春好的爱情淡一毫,雷督理这样发脾气,他心里又怕又悔又愧,在梦里张开双臂拦着雷督理的路,不许人家走,嘴里还苦苦的哀求:“您别生气,您听我解释……我错了,完完全全是我错了……”
好话说了十车之后,他终于醒了,窗外的大太阳已经悬了三丈高。
这样凉爽的天气,他却滚了一身的热汗。
气喘吁吁的坐起来,他定神想了想,随即跳下床去,让勤务兵送水进来。
他匆匆的洗漱了,也没有胃口吃早饭,索性喝了一大碗豆浆,灌了个水饱。
带着马永坤偷偷跑出师部,他去见了林燕侬。
林燕侬昨夜留宿在了马永坤那间屋子里,隔了一夜再见,张嘉田和马永坤瞧着她的面貌,都怔了一下——昨夜她来的时候,是蓬头黄脸肿眼泡的,很有一点残花败柳的可怜相;一夜过后,她把头发洗得蓬松黑亮,面孔上面抹了薄薄的一层粉,眉眼上描了一点黑色,嘴唇上涂了一点红色,加之穿了一件杏黄色旗袍,竟是变得明艳照人。
见张嘉田来了,她抿着小嘴一笑,一双细眼眯起来,笑意便顺着那长长的眼尾流动了。
唤过一声“张师长”
之后,她笑道:“出来这么久,第一次睡了个好觉。
我也没出过远门,这一趟到文县来,一路上都悬着心,又怕自己走错了路,又怕自己遇上了歹人。
煎熬到了了不得的时候,我就给自己鼓劲,想着找到张师长就有救了。
果然,我没有白受煎熬,你真是个好心肠的人。”
张嘉田本是想来把她赶走的,可是此刻这么面对面站着,人家又诚诚恳恳的说好话给他听,他那狠话藏在心中,就又有点说不出口。
“你要是住呢……”
他思索着说道:“就是住这间屋子,没有更好的住处。
因为我不敢公开的安置你,我怕被人知道了,去告诉大帅。
吃喝什么的,包在我身上,那倒是没问题,不过,将来一旦这事闹穿了,你可别说你是来找我的,你和我可没有任何关系。”
“那自然,你肯收留我,我就感激不尽了,哪能再连累你呢?只是我住在这里,你又给我吃给我喝,这关系却是没法子彻底分清呢。”
“那好办。”
张嘉田把一旁的马永坤抓了过来:“你就说这是你远房的表哥——表哥也行,堂哥也行,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
你就说你是来投奔他的,以后我让他没事就过来瞧瞧,你有话,或者想要什么东西,跟他说就行,他会回去告诉我。”
林燕侬对着马永坤微笑着一躬身,颇郑重的唤道:“表哥。
那我往后就叫你一声表哥了。”
马永坤像服了毒似的,面红耳赤,直着眼睛看着林燕侬,一声不吭。
张嘉田把马永坤又一把推开:“行,那就这么办,我走了!”
张嘉田离了林燕侬的屋子,带着马永坤往师部走。
一边走,他一边对马永坤讲闲话:“你看,她漂亮吗?”
马永坤似乎是毒性稍解,硬着舌头答道:“漂亮。”
“她这个人挺奇怪,一开始看着也就那么回事,但是多看几眼就觉着她漂亮起来了,可能这就叫做耐看。
她那小鼻子小眼的长相,要是不耐看的话,大帅也不能要她。”
此时两人已经走出老远,马永坤的毒性解了大半,也可以侃侃而谈了:“师座你不懂,人家那眼睛可不小,相书管她那眼睛叫瑞凤眼,勾魂摄魄啊!”
“勾你了?”
“勾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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