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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督理自认不是个知识丰富的人,做学生时也不是好学生,所以如今来了个小姑娘来认他做老师,他便感到了一点陌生的兴味。
林胜男并非做伪,她是真不懂戏,若非认定了雷督理是个和蔼可亲的人,她也不敢这样冒昧的问东问西。
可雷督理既然是问一答十,她也就大了胆子,一出戏一出戏的评论起来。
两人窃窃私语了好一阵子,渐渐沉默下来。
片刻过后,雷督理扭头问她:“怎么不说话了?听出好儿来了?”
林胜男摇摇头:“不是的,我看台上那个老旦唱个不停,好像很有味儿似的,大概是很值得一听,就没有敢说话,怕扰了您。”
雷督理哈哈笑了起来:“他唱个没完没了,我也不爱听,但是又不能为了这个,不让他唱。”
这时白雪峰悄悄走了上来,给雷督理加了一件披风,雷督理又问林胜男:“你冷不冷?”
林胜男摇了摇头:“不冷。
我知道今夜要在外面看戏,特地穿了厚的。”
雷督理摸了摸她的手,手一直攥着拳头缩在洋装袖子里,确实是暖和的,不但暖和,甚至还有点汗津津。
摸过了手,他又摸了摸她的脸蛋和耳朵,脸蛋和耳朵可就冰凉了,于是他拿起自己先前扔在沙发一角的灰呢子军帽,扣到了她的头上:“给你挡挡风吧!”
林胜男被他摸愣了,愣过之后,见他若无其事的又望向了戏台,这才又想他大概是拿自己当小孩看待,并没有那种不好的意思,这才红着脸也转向了前方。
军帽沉甸甸的向前压,挡了她的视线,于是她把军帽摘下来,用双手捧着低低的抛起来,再接住。
抛了几个来回之后,她垂下头,仔细去看那军帽上的五色帽章。
就在这时,雷督理一拍她的膝盖:“好,这家伙可算唱完了。”
林胜男举目向戏台上望,看那老旦终于下了台,也觉得欢喜:“大帅,小兰芳什么时候上场呀?”
雷督理转向她笑问:“你也知道小兰芳?”
“我有同学看过他的戏,说他在戏台上很漂亮呢!”
雷督理抬起一只手,没出声,但白雪峰像个鬼魅一样,忽然就又出现在了他身后:“大帅有什么吩咐?”
雷督理答道:“让小兰芳赶紧上台,我等腻歪了。”
白雪峰答应一声,转身小跑离去。
结果不出片刻的工夫,台上这一出戏草草结束,那名伶小兰芳粉墨登场,果然是明艳照人,唱念做打也都超凡。
林胜男先是盯着台上那金缠翠绕的美人瞧,瞧着瞧着,她小声对雷督理说道:“还是他唱得最好听,您看,台下的人都安静了。”
雷督理听了这话,却是忽然拍手喊了声好。
他一喊好,旁人早就嗓子痒痒了,此刻像是得了允许一般,当即也此起彼伏的喊起好来,林胜男吓了一跳,心想这个大帅怎么这样淘气呀!
小兰芳唱过了这一出《贵妃醉酒》,又带着戏妆下了台来,专门的向雷督理行礼致意。
林胜男看那小兰芳虽然是个男子,却对着雷督理一蹲身,请了个女子式的安,说起话来也是莺声呖呖,有种羞羞怯怯的女儿态,就觉得有趣,笑眯眯的只是盯着他看——看了片刻,她偶尔的一扭头,依稀看见周围站着的人中,闪过了个女子的身影,仿佛是大帅的太太——不过也不确定。
于是她便把脸扭回去,继续看雷督理逗小兰芳去了。
林胜男所看到的人影,确实是叶春好。
叶春好是慢慢的走回来的,错过了台上的好戏,却正赶上了台下的好戏。
台下那专属于督理夫妇的座位上,有人取代了她。
她离开了这么久,雷督理对她毫无一点惦念的意思,身边坐着个花团锦簇的小姑娘,身前站着个浓妆艳抹的戏子,他兴致勃勃的谈笑风生,差一点就是左拥右抱。
她的身心还虚弱着,实在禁不住动气了,所以下意识的转身想要逃避,可是刚迈出一步去,那股子怒气往上一顶,却又顶得她原地做了个向后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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