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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涅夫领我看各种由粗到细的金刚砂石以及它们对一块索尔恩霍夫石板的磨光效果,这时候我却转起了一个小小的念头。
他指给我看浮石,用于粗磨的巧克力色的紫胶石,还有硅藻土,用它可以把黯淡的石板磨出光泽来,而我也一直在转着我的小小的念头,它已经渐渐亮堂了。
科涅夫指给我看文字模型,给我讲凸形字和凹形字,讲字体的镀金。
他说,这用不了多少金子,用一枚真正的古塔勒就可以给马和骑士都镀上金。
这使我当即想到但泽干草市场上面对沙沟方向的骑马的威廉皇帝像,波兰的文物保护者也许会决定给它镀金。
尽管想到了贴金箔的马和骑士,我始终没有放弃我的小小的念头,它变得越来越有价值了。
我琢磨着,终于使它成型,而这时,科涅夫正在向我讲解用于雕刻的三条腿的点刻机,用手节骨敲着各种各样朝左或朝右歪斜的钉在十字架上的基督的石膏模型。
我的念头转出来了:“您想雇一名徒工吗?”
我实际说出口的是:“您正在为自己找一名徒工吗?还是我弄错了?”
科涅夫擦了擦长疖子的后颈上的医用胶布。
“我是说,您有可能招收我当徒工吗?”
这个问题问得太糟,我又立即更正说,“您别低估我的体力,尊敬的科涅夫先生!
我只不过两条腿差点儿劲,干起活来可不含糊的!”
我为自己的决断力所鼓舞,现在可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
我撩起左胳臂的袖子,让科涅夫摸摸我虽然小但像牛肉一般坚韧的肌肉。
他不愿摸,我便从壳灰岩上拿起一把粗凿锤,让这六角形的金属在网球一般大的小丘上跳跃。
我这番显示力量的表演后来被科涅夫打断了。
他开动了砂磨机,让一块金刚砂片在两穴墓墓碑的钙华基座上沙沙作响地旋转。
末了,他眼睛不离机器,声音压过磨研噪声吼道:“睡一夜再考虑考虑,小伙子!
在这儿干活可不是舔蜂蜜。
你拿定主意后再来,可以收你当个实习生。”
我听从了石匠的劝告,对我的小小念头考虑了一周之久。
白天,我拿小库尔特的打火石跟比特路的墓碑作比较,听玛丽亚责备我:“你呀,奥斯卡,现在全靠我们养活。
干点事吧,可可,茶叶,奶粉,都可以嘛!”
我没有着手去干,听古丝特把不在家的克斯特当成模范向我夸奖,还任凭她由于我反对黑市而夸奖我。
可是,我受不了的是我的儿子库尔特。
他一边虚构着数字纵队,写到纸上,一边故意不理睬我,就像我过去多少年里故意不理睬马策拉特一样。
我们坐着吃午饭。
古丝特把电铃关掉,免得顾客闯进来看到我们在吃炒鸡蛋和熏板肉。
玛丽亚说:“你瞧,奥斯卡,我们能吃到这些好东西,就因为我们没有把两手揣在怀里。”
小库尔特叹起气来,打火石已经落到每块十八了。
古丝特闷头吃,吃了不少。
我也学她的样,品尝着味道,可能是由于鸡蛋粉的缘故,我感觉到不愉快,又由于在板肉里咬到了软骨,我突然地、连耳朵根都感觉到需要幸福。
尽管我有许多更充分的相反的理由,尽管我持有种种怀疑,我仍旧要求得到幸福,无碍无虑的幸福。
当其余几个还坐着,吃着,满足于这鸡蛋粉的时候,我站起身来,朝柜子走去,仿佛幸福唾手可得。
我在自己的格层里寻找着,在照相簿后面,教科书底下,我找到了,不,不是幸福,而是法因戈德先生给的两小袋消毒剂,从一个袋子里掏出来,不,当然不是幸福,而是经过彻底消毒的我可怜的妈妈的红宝石项饰。
这是多年以前扬-布朗斯基在一个散发着雪味的冬夜里从一个橱窗里取出来的,橱窗上的圆窟窿是奥斯卡事先唱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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