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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臻听见这回是个女子声音,娇滴滴的拍门撒娇,声声唤着老祖宗,说孙女儿做噩梦了,求老祖宗当年给她用过的一个安神方子。
里头老头子这回不骂人也不理睬,过了会,噗一声吹熄了灯。
门外女子等了一会,也只能悻悻离去。
文臻抬脚,脚还没放下,外头又响起了脚步声。
文臻险些把那还没放下来的脚踹在墙上。
还让不让人逃了!
门环却并没有被扣响,一阵衣裳悉碎声之后,一个女声道:“近纯来叩老祖宗安。”
这声音颇年轻,近乎稚嫩,然而音色清凌凌的,透着几分和稚嫩不符的沉静,迥然不同前几位夜半恶客的感觉。
里头闻老头没动静,文臻却隐隐看见窗户开了一条缝,看来对于这老头子,外头这小姑娘也是不一样的。
小姑娘并没有进门,还是在门外,诚诚恳恳地道:“近纯已经来了一个月,老祖宗还是不见吗?”
沉默。
“夜半来扰,实为恶客,可是近纯不明白,何以老祖宗这么固执。”
沉默。
“是因为诸位叔伯对老祖宗的不孝吗?”
沉默,窗户后呼吸声却有些粗重,文臻心想不错,敢说。
她来了兴致,想听听豪门八卦,换了个舒服的坐姿。
“但那与近纯有何关联?老祖宗精绝天下的手艺,终须后继有人,老祖宗这般藏着掩着,是想着百年之后带到地下,然后眼看我闻家绝艺失传,失宠于皇族,从此一蹶不振吗?那闻家数代家主殚精竭虑挣来这偌大家业,又是何必呢?”
文臻心想这真是诛心之言啊。
窗户动了动,似乎老头想拉开窗扇,但又忍住了。
“试勺大伯接任家主之日起,老祖宗便搬进了默园不见外人,让近纯猜一猜,想必这家主传承也并不合我闻家的规矩。”
闻近纯还是用那清淡语气说大胆的话,“闻家本该在五年前便送人入宫,却被耽搁了,都说是陛下和太子仁慈,不欲我闻家骨肉分离,近纯却觉得,这其中或许有老祖宗手笔。”
哗啦一声窗扇被拉开,老头子探出头来,彪悍地“呸”
了一声。
文臻叹口气,心想还是沉不住气啊,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果然那小姑娘声音里更多了几分笃定。
“近纯大胆地猜一猜,老祖宗因为某些原因,不愿意我闻家再送人入宫,然而大伯他们却不想放弃这样的机会。
毕竟我闻家数代荣宠不替,靠的就是侍奉皇室,一旦远离皇族,闻家败落迟早。
两方意见不合,想必我闻家前几年的动荡便是由此而来,然后最后……”
闻近纯似乎微微一笑,“我六伯胜了。”
文臻抿抿嘴,豪门倾轧,父子对立,两方势力几年博弈,内里不知隐藏了多少腥风血雨,最后,垂老的雄狮落败,被“体面”
地送到园子里“荣养”
,新一代的家主,立即紧锣密鼓地安排送人入宫。
这一番波谲云诡,就给这小姑娘漫不经心说出口,仿佛那些生死号啕,都不过是秋风里飘零的枯叶,随意踩在脚下,咯吱一声,碎得清脆。
唯有此刻一声长叹,为这隐而不发的刀光剑影做一个凄凉的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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