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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她下巴,像是打量珠宝店里一件待价而沽的首饰,“那时候,我怎么就会喜欢上你呢?”
他靠近她:“我告诉过你,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阻拦你,”
怒色从眼眸深处泛上来,只是一瞬,又是那种漫不经心的口气,“可你怎么老是想着要算计我呢?”
她顿了一顿:“若我说这次没有。
你相信么?”
。
他放开她,摇头笑笑:“你一贯觉得我好骗,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
可现在,不是一年前了。”
他毫无留恋迈出院子,背影消失在院门之后。
天空落下小雪,像桂花从月亮上飘下来。
狂风将几盏烛火吹熄,在一点火烬里,她执起妆台上的玉壶,就着壶嘴将壶中酒一口一口饮尽。
这是两人最后一次独处。
腊月初四,天降大雪。
枯树被新雪压弯,寒率间偶有落雪垂枝。
公仪家宗祠前,仆人们匆忙来去,净水净巾香烛齐列于祭台,铜鼓敲过三巡,祭祖的大典就要开启。
公仪家代代于腊月初四行祭礼,传说是七百年前一位术师推算出的吉日。
可这一日,从晦暗的天色到宗祠前栖息的成群寒鸦,处处透着一股不祥之意。
吉时已到,这一年一度的大祭,二叔却未出现,三叔亦未出现。
公仪珊明显一幅知道什么的样子,紧紧抱住怀中的儿子,神情紧绷,手越勒越紧,越勒越紧。
祭师点燃明烛高香,襁褓中的小公子突然哇一声大哭出来,主持祭祀的族老皱了皱眉头,正待出言喝止,公仪斐已伸手将儿子自公仪珊怀中接过。
卿酒酒微微抬头扫了一眼。
就近在净盆里净了手,若无其事地挑出三根香,不紧不慢就着明火点燃,尽管台前设了香炉,却将三根香都端正地插在先代主母雍瑾公主的灵位前。
香灰落下来,大约烫了她手指,半边身子极轻地一颤。
公仪斐冷眼看着她一举一动,待她的目光移过来时,不动声色地偏开了头。
祭师歌喉肃穆,七百年的幽远颂歌里,每一句都是追思先祖的功德。
这看似平和的一刻,宗祠大门却突然砰一声被推开,跌跌撞撞闯进来的灰衣人顾不上礼节,急行两步神色惊惶地朝公仪斐道:“大事不妙,二老爷同三老爷打起来了,两人各带了门人仆从,不死不休的形容,大人您……”
还没禀完,一旁的公仪珊提起裙子就往门口冲,公仪斐一把拉住她:“你要去哪里?”
公仪珊一双眼绯红,空出的那只手捂住嘴,带着哭腔狠命挣扎:“别拦着我,我要去找我爹!”
他沉声压制住她:“我同你一起去。”
小公子被递交给族老,公仪斐越过卿酒酒,半步也未停留,握住公仪珊的手,匆匆踏出宗祠大门。
片刻,卿酒酒也借故离开。
门前的寒鸦已消弭踪迹,这不祥的鸟逐腐肉而生,想必是闻到了那些因屠杀而起的血腥。
公仪家有一处高台,叫浮云台,沿三千石阶拾级而上,台上以白玉筑起一座浮云亭,自亭上极目远望,可俯瞰方圆十里之地。
万籁俱寂,鹅毛大雪簌簌而下,卿酒酒立在浮云亭中,黑发素衣,似一张雪白宣纸题下诗意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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