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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从来没有感到历史老师与我的年龄差,同龄男人几乎不会引起我的兴趣。
但是,三个父亲,都负了我:生父为我付出沉重代价,却只给我带来羞辱;养父忍下耻辱,细心照料我长大,但从未亲近过我的心;历史老师,在理解我上,并不比我本人深刻,只顾自己离去,把我当作一桩应该忘掉的艳遇。
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父亲。
它不会向我提供任何生养这个孩子的理由,与其让孩子活下来到这个世界上受罪,不如在他生命未开始之前就救出他。
2
第二天,我起了个早,到市妇产科医院门诊排队挂号。
那个倾斜的小马路是卵石铺的,从大马路上分岔绕向医院,很陡,实际是一条不宽不窄的巷子,路两旁排满了小吃摊水果摊,摩托、滑竿与行人挤成一团。
雨飘了起来,街上顶块布、报纸的人在奔跑,雨点变大,人们慌忙地跑到屋檐下躲,但也有人什么也不遮,步子稳定地走着。
我拿到了挂号单,在熙熙攘攘排队的人丛中,望了望门外,云层下的天空十分阴暗。
当街的小吃店点起了蜡烛,烛光灼灼,煤炉上的热气映着人脸模糊地闪动。
我走到墙边的桌子前,拿起麻绳系住的圆珠笔往崭新的病历上填。
临时取了个名字,岁数当然不能写十八,十八岁堕胎,不找家长,也要找户籍,查出是谁把我的肚子搞大,要判诱奸罪。
年龄必须填二十五岁,反正这张脸,已人不人样,鬼不鬼样,眼睛更没了任何稚气。
地址单位两栏,也用假的。
从头到尾撒谎,就我这个人是真的,就我肚子里孩子是真的。
坐在妇科门诊室外长凳上,我就明白自己刚才的做法并不多余,也幸亏在中医院挨过那个老医生一顿羞辱,受了教育,学乖了。
诊室有门却大敞着,挂了块布帘,那块布原先白色,不知用了多少年,暗灰了,也没换。
进出门帘都是女人,男人都守在走廊长凳上,或在过道里来回走着抽烟。
布帘不时掀开,想往里面看的人能看得一清二楚:有三张病床在同时检查,脱掉裤子的女病人躺倒在床上张开腿,每个床前也没个屏遮挡,大概觉得妨碍操作。
看到这情况。
我脸通红,眼睛只能盯着我的膝盖,在长凳上坐立不安。
叫到我时,过道墙上钟已快到十一点,四十多岁的女医生取掉塑料薄膜手套,往床边垃圾筒里一扔。
她匆忙地问我情况,我装得若无其事,说两个多月没来月经,怀疑怀孕了。
她没多问什么,让我脱掉裤子检查后,说看来是怀孕,让我去抽血解小便化验。
“今天可不可以做手术?”
我问。
“可以,”
她低着头写病历,不耐烦地说,“去化验了再回到我这儿来。”
再多问一句,她就会高声训斥。
缴过费,等取了化验单重新回诊室,拿到医生同意下午做手术的意见书,我心里松了一口气。
在走廊里没走几步,一个烫头发的年轻女子从长凳上赶到我身边,问:“要你证明没有?”
“没有。”
“你运气真好,看你样子老实,遇上龟儿子养的医生心情好。”
她的眉轻描淡画过,长得漂亮又擅打扮的女人到这里一定会倒霉。
她说,每回医生都要她出示单位证明,或者结婚证,每次她都要费尽脑汁弄张别的单位的证明。
她说她已做过三次人工流产,她的男朋友不肯戴避孕套。
医院墙上张贴着计划生育的宣传画,包括避孕知识、性病等状况。
等这位像找不到人说话的女子离开后,我就站在墙前,像是在等人,却是很仔细地看起来,再也不像不久前看《人体解剖学》时那么不好意思。
雨停了,天色依旧灰暗,手术室在另一座两层楼的房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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