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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月下来都未发觉不妥,直到上个月的某一日,青芝奉命去贺明生房中送东西,正赶上贺明生与采办核对账簿,或许是忙昏了头,他在挥笔落款时,不小心写错了字。
账册上本该写“贺”
的地方,居然写成了“彭”
字,尽管贺明生不动声色,并且很快就改过来了,青芝还是吃了一惊。
一个人再迷糊,总不会写错自己的本姓。
莫非容氏没认错,主家真是那个彭家大郎。
为了进一步证实自己的猜测,青芝开始制造机会,有一回在廊道里遇见贺明生时,她冷不丁叫了句:“彭大郎。”
不出所料,贺明生面色当即变了。
青芝佯装说错话匆匆离开,心里却乐开了花,之后凡是有贺明生在的场合,她都会有意无意提容氏,不但提容氏,还提越州。
贺明生当时正暗中布阵对付田氏夫妇的魂魄,万没料到这时候会蹦出个青芝。
有道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原以为一切都天衣无缝,老天爷却跟他开起了玩笑,一个人做过的事,终究会以出其不意的方式显露出来。
贺明生开始与青芝周旋,结果发现她知道的并不多,并且光凭这丫头一个人的说辞,远不能证明他就是彭大郎,他既不想受她要挟,也不想节外生枝,便打算找个借口把青芝撵出去。
青芝似乎洞察了贺明生的企图,在他令人把她叫到前楼问话之际,当面问了他一个问题:“主家,你认不认识戚氏?”
她说她不奇怪容氏记得彭家的事,只奇怪一年前戚氏听到“越州彭氏”
时的反应,戚氏明明不是越州人,为何会那样惊慌。
“主家你那时候总去彩帛行,是不是也认识戚氏?人人都说她的死有些古怪,婢子要不要把这事告诉官府?”
贺明生当场就明白了,这个青芝是个天生的敲诈犯,尽管她并不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却凭借着一种敏锐的直觉,洞悉了他心里最阴暗的部分。
就在那一瞬间,贺明生下定决心除去青芝,他依言给了青芝几锭金,背地里却开始跟踪她,正要找机会下手,二怪就闯了出来。
“你们住到彩凤楼之后,青芝觉得自己有了倚仗,开始加倍地敲诈我。”
贺明生苦笑,“彩凤楼到处住满了人,连小佛堂都安置了好些道士,她以为我不敢轻举妄动,却不料我已经暗中在她身上施展邪术,那晚我约她出来,她估计是觉得那口井就在小佛堂附近,料定我不敢拿她怎么样,所以很放心去了井边。”
“一个人贪婪到极致时,往往会露出蠢相。”
他唏嘘,“如果青芝不变本加厉敲诈我,也许我会放过她。
可惜没有如果,她这是死有余辜。
至于她那个毁人容貌的姐姐,同样死不足惜。”
他平静地做出总结,语气寻常得像在谈论昨晚的那场雨。
“原来是这么回事。”
蔺承佑唔了一声。
他抬眼看着贺明生:“假如你杀死田氏夫妇之后就离开长安,也就不会横生枝节了,但对你而言,光取田氏夫妇的性命似乎不足以泄你心头之恨。”
贺明生嘴角几不可见地牵动了一下。
“你很恨他们吧。”
蔺承佑观察着他脸上的每一个变化,“尤其是戚氏,如果我没猜错,她是你的姨母。”
贺明生身形一晃,一股强烈的恨意从他眼中迸射出来,原本平静无澜的一张脸,顷刻间布满了杀气。
他阴森森地笑起来:“‘我本狗彘,不配苟活。”
每吐露一个字,他脸上就添一份惬意之色。
“这些年我最大的憾事,就是让这两个畜生多活了十年三个月二十天。”
蔺承佑没再诱使贺明生开口,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贺明生一动不动矗立着,俨然陷入了回忆里,两颊隐约现出了锋利的棱角,显然正在紧紧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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