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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坏沉默。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败。”
老人又说,“我能死,却不能败。”
他苍白衰老的脸上,已因激动而起了一阵仿佛一个人在垂死前脸上所发生的那种红晕。
“因为我是李家的人,我绝不能败在任何人的飞刀下,我绝不能让我的祖先在九泉下死不瞑目。”
他盯着李坏说:“所以我要你回来,要你替我接这一战,要你去为我击败薛家的后代。”
老人连声音都已嘶哑,“这一战,你只许生,不许死。
只许胜,不许败。”
李坏的脸已由僵硬变为扭曲,任何一个以前看过他的人,都绝对不会想到他的脸会变得这么可怕。
他的手也在紧握着,就好像一个快要被淹死的人,紧握着一块浮木一样。
——只许生,不许死。
只许胜,不许败。
李坏的声音忽然也已变得完全嘶哑。
“你的意思难道说是要我去杀了他?”
“是的。”
老人说,“到了必要时,你只有杀了他,非杀不可。”
李坏本来一直都坐在那里,动也不动地坐在那里。
就好像一个木头人一样,就好像一个已经失去魂魄的死人一样。
可是他现在忽然跳了起来,又好像一个死人忽然被某一种邪恶神奇的符咒所催动,忽然带着另外一个人的魂魄跳回了人世。
没有人能形容他现在脸上的表情。
他对他父亲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睛也没有看他的父亲,而是看着另外一个世界。
一个充满了悲伤与咀咒的世界。
“你凭什么要我去做这种事?你凭什么要我去杀一个跟我完全没有仇恨的人?”
“因为这是李家的事,因为你也是李家的后代。”
“直到现在你才承认我是李家的后代,以前呢?以前你为什么不要我们母子两个人?”
李坏的声音几乎已经哑得听不见了,仍道:“你的那一位一直在继承李家道统的大少爷呢?他为什么不替你去出头?为什么不去替你杀人?为什么要我去?我为什么要替你去?我……我算是个什么东西了”
没有人看见他流泪。
因为他眼泪开始流出来的时候,他的人已经冲了出去。
老人没有阻拦。
老人的老眼中也有泪盈眶,却未流下。
老人已有多年未曾流泪,老人的泪似已干枯。
已经是腊月了,院子里的积雪已经冻得麻木,就像是一个失意的浪子的心一样,麻木得连锥子都刺不痛。
李坏冲出门,就看见一个绝美的妇人,站在一株老松下,凝视着他。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女人,无论谁只要看过她一眼,以后在梦魂中也许都会重见她的。
此刻站在松下向李坏凝睇的妇人,就是这种女人。
她已经三十出头,可是看到她的人,谁也不会去计较她的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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