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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忘记了有多久没见到过这么可爱的婴孩了,一年,五年或许更久了吧。
看着他微闭的双眼,听着他极弱的呼吸声,我无法相信他是刚刚从母体中诞下,没有丝毫新生的气息,甚至没有一声啼哭。
我小心翼翼地把他交还给跪在地上的夫妇,仔细回忆他应该是我第几代孙儿。
“老祖宗,可怜可怜我这孩儿吧,小八如今没有一点奶水,求您想想办法保住他的性命,我夫妇俩十年不吃不喝都行啊!”
他跪在地上用力地磕着头,粗糙的声音里透出一丝哭腔。
我吩咐身边的孩儿,带他们去园子里住下,把浆果挤成汁液喂给婴儿。
给他们一些种子,再找找果树可以生长的地方。
夫妇俩哭着谢着出去了,我叹了口气,让孙儿搀我起来。
你是不是一直渴望着长生,你知不知道长生也会老?你知不知道长生是何意义?你又可知,对于凡物来说,长生却是一种灾难么?当我们年过百岁,毛发已全部变得雪白,垂垂老矣;当我们饱受病魔侵蚀,痛苦不堪;当我们食不果腹,饥肠辘辘。
当我们已经开始盼望着死亡却又无法消亡的时候,我们已经厌倦,甚至恨透了这长生不死的生命。
我被搀扶着,走出洞口,望向原本美丽的花果山。
五百年前,这里是绿色的海洋,瓜果树木漫山遍野。
而今放眼望去,只剩下无数的朽木,以及朽木上目光麻木的猴子。
还记得当初得到长生时的喜悦,到如今却只剩下对永生无尽的恨意。
我又想起了当年英武不凡,威风凛凛的他,当初身披金甲,手擎巨棒待我们保卫家园的时候,他可曾想到用自由与尊严换来的宁静会变成今天这般光景么?我望着天上的云彩,试图透过无数层屏障,去看清那些天神们的嘴脸。
如果这就是对我们的审判,如果这就是对花果山的报复,我们会带着我们残破的身躯,用无尽的永生去蔑视他们,用尽我们所有的力气告诉他们,我们并不怕。
天空的云朵慢慢的来回飘动着,晕眩了我的眼睛,在我陷入日常昏迷的最后一刻,我仿佛又看到了他从云中落下,仿佛听到了身边的老伙计摇着战旗,大喊着:”
大王回来了,大王回来了……“如果真的是他回来了,那该多好,我会问问他,这些年受了多少苦,我会告诉他花果山一直在等着他,等着他回家。
当我再醒来时,已是黑夜,孙儿搀扶着我坐起,告诉我,今天山里来了只怪猴,身上披着几块布,谁叫他都不理,把他们吓坏了,还是三爷爷过来认出了他,叫他大王。
他没应声,只是望着枯木上的猴子们发呆,一直到现在。
我的心像被巨石狠狠砸中一般,慌乱地让它背我过去,去看看那个花果山等待了五百多年的身影。
孙儿在我的催赶下跑的很快,我大老远就看到了他,像石头一般立着,一动不动,身上布满了杂草,灰屑。
慢慢的,我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用颤抖的声音轻轻地唤他:”
大王,大王……“半晌,他脖子僵硬地扭过头,草屑落了一地。
他盯着我看了好久,终于声音沙哑的说:”
小跳蚤,你怎么全身都白了,这么老,还会跳么?“我跪在他脚下,嚎啕大哭。
最后,花果山还是等到了他的主人,代价只是满目疮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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