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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黎潮生挖苦般继续讽刺他:“爸,但你十分矛盾纠结,重用我,但也总是看轻我,看轻我的母亲,看轻我的出生,哪怕我流着和你一样的血。”
时敛森打心底里头有些佩服黎潮生,他有临危不乱的智谋,以及与年龄不符的老沉稳当。
时敛森不解地笑了笑,果真是虎父无犬子。
他继续听下去黎潮生一个人的独白,在场的人和他一样,竟像在听一个别人的故事,不打断是最后的宽容。
黎潮生若无其事,依旧云淡风轻:“爸,将莎莉经营好,这件事我是蓄谋的已久的,并且我早在私下里与时永盛达成共识,这才步步为营,有你我今天;做假的资金转移至海外银行,我是故意的,我就是要你对我生出更强的防御戒备之心,好让你早点拟好对我完全不利的遗嘱协议;做出想要强势收购花纪的这出戏,抱歉,这也是事先拟好的脚本,我要让你清楚得尝到,从云端摔进烂泥,被踩得粉碎的滋味。”
“最后,我不会问你被最疼爱的两个亲生儿子出卖是何种心情,想来我已经从你脸上和眼睛里看出来了,确实和我预料之中的一模一样,没让我失望,果然很痛苦。
你看你,每一步都在我的算计之中,凭你就想把我当一颗棋子,未免真的过于小看了我,高估计了你自己。”
黎昌新被带走时,像只丧家之犬,没有一个儿子上前去将他从保安手上拖下来。
他眼神没有距焦点,像是老年痴呆的前兆,忽然忆起南唐后主李煜的《虞美人》来。
难怪他总是最推崇他的词,关键时刻,字字戳心。
黎潮生心想,他忍气吞声十年,十年来都在寂寞如雪地走钢索,今日总算盼来了预谋中的画面,一切都结束了,没有想像中痛快,心却落地了踏实了。
这场纷争的场面,他早已梦过成百上千回了,这一刻终于成真,他不是没有一点快感的,但自己终究比想像中心软。
他若没有跨上前去拦那把匕首,依照时敛森冷硬的脾气,指不定是要将黎昌新送入监狱的。
七十岁的老人,到底没有多少个年头可以折腾了,这是他仅剩的那么一点点出于血缘关系的慈悲了。
当晚,黎潮生约了时敛森喝酒。
由黎潮生定的馆子,比起时敛森这个不中不洋的家伙,他更熟悉沙川市的一街一瓦。
馆子建得像座古楼,但面积不大,且只有一层。
外表看着灰头土脸,内里却建得风雅非常,进门左手边主人养着一池塘的红鲤鱼,池内清澈净透,一眼望穿。
时敛森一走进,绵绵的丝竹之音入耳,台上有温婉古典的女子在唱戏,戏女着一身素淡的旗袍,唱的是一出沙川剧,表情到位,唱功了得。
黎潮生是常客,一进来便由服务生领着入座,是一个正对戏台的老式八仙桌,桌与桌之间隔着一方绘有墨泼画的屏风,一屋子的古色古香。
黎潮生喜欢这些东西,是时敛森知之甚少的中国文化,虽不懂,但却可以试着接受和了解。
黎潮生亲自替时敛森斟了一杯酒,熟门熟路介络:“尝尝,这是桂花冬酿酒,一年之中,也就这个月供应。”
时敛森浅抿了一口,入口香甜,谦逊地回道:“茶酒文化我不太懂行,这个酒,口感还不错。”
“你应该比较在行垂钓吧?”
黎潮生忽然笑了一声,将话题三百六十度大转移。
“何以见得?”
黎潮生言简意赅,语意却高深莫测:“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时敛森垂着眼睑,手中晃着酒杯,清冷地反驳:“你口中的那个渔翁,说的该是时永盛吗?”
他到底是年轻气盛,心里憋着一股气,忍着忍着难免当场发作,从来不是一个有修为的人,比不得黎潮生的少年老成,更比不得时永盛那只吃人不吐骨头的精明狡诈的狐狸,在他的眼里,他何尝不是一枚任人摆布的棋子。
“作为这个渔翁的儿子,你应该觉得骄傲。”
黎潮生说。
时敛森向来不会虚与委蛇那套,如实说道:“比起你,或许是吧。”
幸好黎潮生见惯了大风大浪,这可真是戳心窝子的话,时敛森这人果真如传言所说,得寸进尺到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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