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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珪一摆手,示意不必上前,随即平平淡淡地反唇相讥:“这儿却也不是陇关,男成将军远水难救近火,未必能事事周全相护,望将军千万谨慎些,别再给人添麻烦了,否则还不是要自己收拾残局。”
此话一出,分明在嘲讽他当日目中无人口出狂言,事后却又被迫到天水郡府亲自赔礼一事,心火大炽之下他不怒反笑,黝黑的面皮上显出一丝刻意的凉薄来,道:“哦?你一贯对任将军赤胆忠心,恨不得能随时随刻贴身保护,这话想必是任将军夜半无人之时告诉你的?”
随即他故意压低了声音:“这些天你和他共处一室、同卧同出,感想如何?都说鲜卑男子通体如雪,白玉无瑕,可是有的?”
“你!”
拓跋珪愕然抬头,涨红着脸竟一个字也续不出口。
沮渠蒙逊又微微地歪过头来在他耳畔轻声细气地道:“你这头有心无胆的丧、家、之、犬。”
拓跋珪双眸微眯,下一瞬间已然挥刀出鞘直劈沮渠蒙逊而去——锋刃利芒,赫然正是任臻所赠之盛乐弯刀。
沮渠蒙逊侧身一让,堪堪避过刀锋,他微微一哂道:“拓跋珪,你要和我动手?”
回答他的是又是一片横扫而来的刀光,劈中了挡在二人之间的桌柜凳几之物,哐啷连响之下,尽成齑粉。
随侍之人见长官动手,还有甚好忍的,二话不说,拔刀亮剑,动手开打,顿时飞沙走石,一片混战。
任臻一屁股盘腿坐下,来来回回扫了扫屋子里一群满脸倒霉相的人,还是觉得无话可说。
半晌,他一指右首之人,无奈道:“你一贯沉得住气,怎的这次也这般不知轻重!
多大的事,值当两个将军当众带着人大打出手?!
还把人家整间铺子给砸了——刚刚才有人报知,那也是天水郡守那宝贝儿子名下的产业!
我们正要不声不响走为上策,临了还给我捅出这么个篓子!”
蒙逊照例是一脸无谓兼坦然,拓跋珪则一直低头无语,仿佛也正自悔。
任臻看他那模样又有些不忍,刚欲开口,忽闻驿馆外来报,天水郡守遣人送帖来。
任臻接帖看毕,扣在案上推给与他并席的苻坚:“说是这一两天身子略微能动了,要在天水湖心亭宴请我们,以为践行,对堕马砸店一事却提都未提——这么个当口,该不会有诈吧”
苻坚原一直是面沉如水地端坐着,手中扣着一碗马奶酒正低头慢慢地啜饮,他顺带瞟了一眼那帖尾印鉴,道:“不可不防。”
沮渠蒙逊也正伸长脖子在看,插嘴道:“这贴加盖的倒是郡守公章,和他儿子倒不相关。”
任臻不理会他,只是下意思地看了苻坚一眼,见他略一颔首,也道:“他儿子血气方刚受不得气,与其父倒未必同心。”
任臻懂他的意思,天水郡守年迈文弱,就算他儿子如何背地怨恨沮渠蒙逊,他也并不敢公然开罪沮渠氏这等实权将门,若是以他的真意,怕是还要以退为进结交他们才好——便是退一步来说,那天水郡守之子就算是想背地里寻他们报仇出气,可他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城门令,手下数百人而已,万万没那个胆子对他们动手。
任臻寻思片刻道:“去便去吧,总不至怕了他们,仓促离开也太失气度,犯不着被人看扁。”
说完便命人回复应允不停。
任臻虽说得轻巧,但还是存了几分小心,赴宴之前他止在虎贲营中选了三十名近身侍卫,贴怀暗藏匕首利刃随侍赴宴。
他更衣后对苻坚道:“他们不知你的身份,要不你便留在驿馆中,此处有沮渠蒙逊手下的匈奴兵保护,应保无虞。
退一步说,若事有生变,也好从中策应,不至没了退路。”
苻坚隐含赞许地看他一眼,点头道:“好。”
不胆怯却也不托大,处处小心步步后着。
这冒牌“慕容冲”
比起当年在新平初见之时倒也当真愈加成长稳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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