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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姚嵩自己知道,在他一步一步的引导之下,在后秦几乎山穷水尽的此刻,姚兴是真的开始信任他,信任这个唯一还活下来的所谓“手足”
。
所以四下无人时,已经弥留的姚兴死死抓着弟弟的手,一面咯血一面交代后事:让他誓死不降西燕,保护自己最后的一点血脉西逃漠北云云。
姚嵩静静地听完,忽然倾身附耳,在面色赤红,嘴唇惨白的姚兴耳边轻声道:“臣弟不明的是,如若太子愚钝不堪辅佐,又当如何?”
此言已非人臣之语,姚兴闻言喉咙里咯咯做响,随即呕出一口鲜血,半晌后才无奈地喘着粗气道:“那。
。
。
君可取而代之。
。
。”
姚嵩忍不住扑哧一笑:“单于,子峻若真有心争位,这么些年来又怎会坐视后秦连连败退,落得如今惨淡残局?”
姚兴瞪大了浑浊的双眼,想要动却浑身僵硬早已发不出一丝气力了:“你,你是什么意思?你也是我姚氏子孙。
。
。
怎,怎可甘心令国破家亡!”
姚嵩摇头叹笑道:“单于当日仗势强迫我委为娈宠之时,怎就没想过我也是姚氏子孙?”
姚兴被激地又呕出大片鲜血:“贱人!
当,当日分分明是你有意勾引!”
“是啊,谁让单于那时千方百计要除去我?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假的,全为自保罢了。”
姚嵩俯视着他,字字诛心地出言讽道,“不过,也多亏单于定力差,否则当日尹维屡次要害我性命,若非单于心疼拦着,子峻已成刀下之鬼矣!”
原来连他身边第一谋臣之死都是他处心积虑谋划而来!
姚兴浑身剧颤,胸口起伏喘息地有如一只破败的风箱:“畜生!
你有何面目见父王于地下?!”
“谁要见他?”
姚嵩冷笑道,“因为是我亲手送他上的路啊,‘大哥’!”
“逆子!”
姚兴奋然挣起直扑而去,却只能滚落下床,伏趴在地——汨汨的鲜血涌出,在身下汇成一处小小的水畦。
“逆子?”
姚嵩站起身来,摇头惋惜似地道:“单于至今还没醒悟过来么?我胆敢如此,就是因为——”
“我非姚氏子孙。”
灵堂前惨淡飘影的烛光下,姚兴再次冷漠地对着将死的狄伯支说出了这句话,见他扭曲的脸孔上浮现出与姚兴如出一辙的惊恐不甘乃至愤怒憎恨的表情,不由地在心中升起一丝隐秘的快感——这十余年来,他瞒过了天下人——甚至包括他自己!
所有人都觉得他母亲只是一个被姚苌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卑微女奴,连活下来都是奢求,怎还可能心有他属,甚至与旁人私通生下一个野种?!
是啊,野种。
姚嵩不知道自己生父姓甚名谁,也从来不问,每每只要揽镜自照,他都清楚无比地确知自己和姚氏诸人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不过无所谓,他名义上好歹也是姚氏庶子,在府中总能保他母子二人性命吧。
然而他又太天真了,氐人尚嫡,当家主母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能杖毙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女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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