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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来与去（第1页）

这是1989年的初秋，早自习的铃声响起，刚刚沸腾喧闹的校园慢慢沉淀下来，逐渐归于平静，还有几个迟到的学生，匆匆忙忙跑进教室，像水中最后几条鱼儿，摆摆尾，消失不见。

教室里传来琅琅读书声，几个调皮捣蛋家伙故意拔高声音，接着被以更高的声音压下去，大家会心一笑，眼皮未抬，声音未断，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教学楼这边书声琅琅，一片繁荣景象，而六中家属院这边，连老师家里，却是阵阵呜咽，一片愁云惨雾。

今天是连老师出殡的日子。

尸身停放在正屋门厅前方，脸上盖着一张白纸，身上穿着临时买来的寿衣，寿衣有点大，有点老气，显得连老师既瘦且小。

其实连老师是个1.8米的大个子，在整个六中男老师中，属于比较健壮的一类，而他也正是仗着这副好身体，才敢下水救那个小男孩，谁知......

“连老师是个好人啊......”

一个五十多岁的圆脸女人一脸惋惜，刚才已经哭过几遍，这会子正是休整时刻。

此时她手里握着一个汗巾子，一拧再拧，险些拧成麻花，可见心里着实悲痛。

“连老师人高马大，有一把子力气，没想到在一个小池塘里翻了车。”

另一个年纪大的老太太说。

“健壮的人不一定水性好，”

说话这人比较瘦削，说起话来又急又快，

“何况水下那孩子肯定使劲抱住他，扯着他，他在水里便乱了章法。”

“那个小男孩是谁家的？”

“不知道呢，听说那家大人见孩子落水，直接吓傻了，痴痴愣愣，失了魂般，一看到孩子救过来，抱起就窜了，也不管连老师死活。”

“唉，一命换一命呐！”

“那人家就一直没人露面？没再找来？今天来了吗？”

大家一起伸长脖子张望，屋里院里都是熟悉的面孔，学校老师和连家亲戚在忙碌，哪有一个陌生人。

“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

“都说很面生。”

“唉，可怜啊，可怜连家这四个孩子，还有个病秧子老娘呢。”

此时此刻，连家的四个孩子，一连串跪在连父身侧的草席上，垂着头，脸上都带着泪痕，可怜的孩子们，这一场场哭下来，眼看着小身板摇摇欲坠。

老大连云平，15岁，个子不高，将将长到爸爸肩膀位置，现在却像个大人，代替母亲行使主家职责，从第一个吊唁的人进门，眼泪就没停过。

对着来人鞠躬行礼，领着弟妹磕头哭灵，虽然是个身量未成的小孩子，俨然已是连家的主心骨。

老三连云升，10岁，紧紧挨着哥哥跪着，这是连家唯二的男孩子，将来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此时此刻倔着一张小脸，哭灵的时候嗷嗷两嗓子，其余时间一直在发呆。

老四连莲，只有5岁，瘦瘦小小，虽然形容尚小，但也已经懂事，知道家里出了大事，不吵不闹，一直往人怀里钻，奇怪的是，老四不去找妈妈，而是一直粘着姐姐。

老二连云洁，13岁，比大哥小两岁半，比三弟大两岁半，面容沉静，气质婉约，也许是女孩子发育较早，身量已经赶上了哥哥，看着倒像是家中大姐。

此时此刻，云洁看着一直在怀里蹭来蹭去的老四，有点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