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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地上遍布各色各样的蜀葵花,柔软饱满,秋风拂过,荡起一波又一波浪涛。
过去十七年,我虽从未来过此地,却听过关于它的种种传说。
最有名的一条,说此处自前朝开始便埋葬义士,正是义士的鲜血浇出了满地的蜀葵,拔出它们的根闻一闻,还能闻出死者腐骨的气息。
我想,我为沈岸找了个好地方。
身后响起枯叶碎裂的微响,脚步声渐行渐近。
我转身笑盈盈看着他,这个宋凝深爱的幻影,深爱了一辈子,到死都无法释怀的幻影。
黑色的云靴踏过大片柔软的蜀葵花,他抱住我,紧紧的,声音低沉,响在耳畔,近似叹息:“阿凝,我想你。”
鼻尖有血的气息,越来越浓郁,我抽出扎进他后心的匕首,轻轻附在他耳边:“我也想你。”
黎庄公十八年秋,九月十四。
姜国虽打了胜仗,大军还朝,王都却未响起凯旋之音,因将军遇刺身死。
良将逝,举国同悲。
将军府敲敲打打,治丧的唢呐在白幡间大放悲声,我同小蓝混迹在奔丧的宾客中,看到高高的灵堂上摆放了灵位香案,琉璃花瓶里插满不知名花束。
白色的烛火下,堂前乌木的棺椁在地上映出苍凉影子,宋凝靠在棺椁之侧,漆黑的眼睛空茫执著,紧紧盯住棺中人。
不时有客人上前劝慰,她一丝反应也无。
小蓝问我:“这就是,你为她编织的美梦?”
我不能理解:“你觉得这是美梦?这明明就是噩梦好吧?”
我将美好撕碎,让宋凝看清现实。
这世上有一种美好能要人命,大多数人首先想到的是女人,但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我说的不是女人,我说的是华胥之境。
我本来想将这个道理解释给小蓝听,但他迅速转移话题:“当日你误杀柳萋萋,消沉许久,我还真没想过你能有勇气亲自杀一个人。”
我说:“因为我发展了,你要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
入夜后,宾客尽散,天上有孤月寒鸦,抉择的时刻已至。
偌大的灵堂只留他们夫妻二人,一个活着,一个死了,阴阳两隔。
宋凝苍白的脸紧紧贴住棺椁,声音轻轻的,散在穿堂而过的夜风中,散在白色的烛火中:“终于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她修长的手指抚过乌木棺面,就像闺房私语:“我本来想,待你凯旋,要把这个好消息亲自告诉你,他们要写信,都被我拦住了,是我私心想要当面看到你如何的高兴。
你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我要见到你,我有多想见到你。”
厅外老树上做窝的鸟儿突然惊叫一声,厅中烛火晃了一晃,她用手挡住眼睛,平静嗓音哽咽出哭腔:“沈岸,我们有孩子了。”
但并没有真的哭出来,柔柔软软,荡在灵堂之上,像一句温柔情话。
她把这句话说给他听,可他听不见了。
我在她说出这句话时走进灵堂,高高的白幡被夜风吹得扬起,她猛地抬头:“沈岸?”
我从白幡后走进烛光,让她看到我的身影。
她秋水般的眼睛映出我红色的衣裙,陡然亮起的颜彩顷刻泯灭,神情黯淡空荡。
穿堂风拂过裙脚,我看着她:“我不是沈岸,宋凝,我来带你走出这幻境。”
她脸上出现茫然表情:“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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