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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的雪早早被人清开了,但还有些化了的水,没一会儿又冻上了,路面仍旧容易打滑。
贺启诚从身后伸手扶住她,终究怕她摔了,压着两个人的速度带她慢慢走。
毕竟不是城里,车道其实不绕路,没铺开多远,可等他们要穿过林子的时候,季桐就捂着耳朵觉得冷了。
他早就想到了,季桐好久没出来散心,这一下明显高兴坏了,看见路滑还非要胡闹,这么一会儿她身上就热了,可脸还冻着。
他只好把她抓到怀里来,用大衣挡住,多少让她暖和一点。
这动作似乎是贺启诚的习惯,她过去只是瘦瘦小小一个小姑娘,如今二十多岁了,还要躲在他怀里就有点别扭了,季桐贴着他笑,闷声闷气地说:“你穿得也不多啊,你怎么不冷。”
他失笑,怎么她人大了心思还这么小孩气,于是他没理她,走了一会儿季桐还觉得疑惑似的揪他里边的衣服说:“男人果然不怕冷。”
贺启诚一把抓住她的手,低头打量她说:“非要和我比是不是?”
季桐觉得有点危险,两个人距离又近,于是赶紧解释:“没有……”
她又顺着抬头,他刚才解开扣子让她到大衣里,弄得围巾都散开了,她就在他怀里腾出手来给他去系好。
这一段还是林子里铺出来的石子路,起伏不定,两个人拉拉扯扯,他还要看路,最后只好站住了,等她系完。
冬天山林夜气如雾,加上雪没完全融化,落地的水珠没多久就结冰,枝上的树挂层层叠叠,一整片晶莹剔透的世界。
季桐正对着贺启诚,一切都安静下来,他的怀抱成了冰天雪地里唯一的温暖,连带着他的呼吸,让她心跳加快,可她手上的动作却成心慢下来,磨磨蹭蹭,恨不得这一时半刻再长一点,长到这一季严寒永不过去,真冻死在这里……她也心甘情愿。
她忽然觉得她过去所有的伤心也不是一无是处,伤心最大的建设性,在于明白,这颗心还在老地方。
她也还在老地方,一直没能走出去。
贺启诚怎么能不懂她这点小心思,笑意深了,定定看她。
这目光季桐太熟悉,直看得她没忍住,她突然大了胆子,拉着他的围巾让他低头,突然去吻他。
她很少主动,今天却像什么束缚都扔开了,明明眼下就是天寒地冻的环境,和浪漫一点不沾边,她却突然成了粘人的猫,勾得他有些意外,很快搂住了人也收不住。
贺启诚半天才放开人,贴着她的侧脸问:“还想不想去湖边了?”
季桐笑着赶紧点头,扭头想跑,可他不饶她,还要说:“我看你……等不及想回去了?”
她一颗心真要跳出来,蹦出去在前边拖着他走。
这片地选得巧,除了远处圈出来的一片高尔夫园,其余地方都没让人刻意建造。
湖是天然的活水,所以虽然天冷面上有浅浅一层冰,但水下肯定没冻上。
他们走出了林子,北方这个节气也没有什么绿意了,雪之下就是残留的一点草根,季桐放眼看过去,青灰的天刚刚放晴,一切景物都萧索,就留下他们两个人,一步一步往前走,成了全世界的主角。
贺启诚不让她过于靠近湖边,岸边的草都埋在雪里,模模糊糊谁也看不清深浅,万一踩空就麻烦了。
他陪她走一走,看她高兴,指着这附近说起来:“天暖的时候还有花,忘了是什么了,一片一片的小野花。
本来他们想清掉重新移别的过来,我看了一眼颜色挺漂亮,就这样留下了,没有动。”
季桐也不喜欢人工养出来的,太金贵,尤其她过去是在山林间长大的,虽然童年的好多事都忘了,但人与自然之间的灵性还在,贺启诚过去每年带她远离市区出去走一走,她就意犹未尽地不想回来。
她喜欢什么,厌恶什么,他其实都记得。
季桐对着湖面伸个懒腰,长长地深呼吸,浑身都舒展开了,她这不过是无意的放松动作,一回头发现贺启诚又盯着她看,于是低头笑,说了一句:“有时候我就想,我和我爸一样,都不该到静城这种地方来生活,他心太善,不会耍手段,可这座城市里的法则就是这样,如果自己不往上爬,早晚都要被人踩下去。”
再多钱权富贵也换不来一家人的平安相守,其实他们当年要能一直留在幕府也不错。
贺启诚没顺着她的话安慰,突然开口问她:“你后悔吗?”
她一开始没明白,刚要问后悔什么,抬眼看着他却忽然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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