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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他忽然想吃一碗河上的面——不是街边的,不是馆子里的,而是在水面上摇摇晃晃煮出来的,那种伴着水声与桨声,拌着风与光的味道。
他循着河堤走,沿着那些铺满石块的斜坡往下,沿途是晒着衣服的老人,吆喝着小贩,和偶尔飞掠而过的白鹭。
他走了不知多久,脚步越来越慢,直到眼前豁然开朗。
在一个河湾的转角,有一只船停靠在岸边。
那不是普通的渔船,也不是运输货物的板船,而是一只被改造成面铺的船——船身已被刷成朱红色,船舱中间架着灶台,木架子上挂着刀、筷、油盐罐,靠近舱门的地方,摆着三张可以坐人的小方桌,船尾则是一块简单却干净的木板,写着“水上面碗”
四个字。
船主是一个穿白布长衫的老者,头发束成髻,脸上刻着深深的皱纹,神情却怡然自得。
他正坐在船头磨刀,一把菜刀在磨石上来回轻轻滑动,摩擦的声音在水面回荡,像一首古老的歌谣。
絔毓裔走近,低声问道:“还营业吗?”
老者抬眼,眼中闪着一点笑意,“你来得正巧,风刚起,水也暖,正是煮面的好时辰。”
“有什么面?”
“只做一碗——船头鳝鱼面。”
絔毓裔愣了一下,“鳝鱼?”
“刚从河里捞上来的,活蹦乱跳。”
老者放下刀,起身走进船舱,“跟我来。”
他踏着薄薄的木板走上船身,那木板有些弹性,每走一步都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仿佛在诉说着这只船的年岁。
船舱里布置得简朴而讲究,一角堆着新鲜鳝鱼,水桶中它们仍在游动。
老者从中挑了一条肥美的,用木棍轻敲脊骨,一击即晕。
他熟练地将鳝鱼剖腹去骨,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手指粗大,皮肤粗糙,却像是演奏家弹奏钢琴一样精准而优雅。
他将切好的鳝鱼片洒上少许米酒、姜丝与酱油腌制,然后转身烧水。
“这水是河水?”
絔毓裔问。
“自然是,但早起就已煮沸三遍,用竹炭过滤。”
老者边忙边说,“一碗好面,先要水清。”
他将手工拉成的细面投入沸水,接着在铁锅中爆香蒜末、辣椒和姜丝,最后将腌好的鳝鱼下锅翻炒。
香气立刻铺满整个船舱,絔毓裔不自觉地吞了口唾沫。
鳝鱼的肉质在锅中渐渐卷曲,渗出一层金黄的油脂,和酱油、香料混在一起,形成一股独特的风味——既有鱼鲜,又有肉香,更有种隐约的水气缠绕其间。
煮好的面捞出,沥干水分,倒入大碗中。
鳝鱼盖面而上,最后撒上几片炒香的蒜片和一撮切碎的芹菜叶。
“好了。”
絔毓裔坐下,双手捧起碗。
那面实在香得令人动容,鳝鱼切得薄如蝉翼,却不失弹性,油香四溢;面条吸饱酱汁,每一根都闪着金褐色的光泽。
他吃了一口,然后停顿,再吃第二口,再第三口,眼神愈发沉静,仿佛整条船都安静下来,只剩他与这碗面之间的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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