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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儿应该浇些水才好!”
母亲摸摸窗台上花盆里的泥土,建议说:
“对!
对!”
主人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地赞同。
“我喜欢种花,可是没有时间服侍……”
母亲仔细地瞅着他,她能看出,在他自己的这样安逸的家里,尼古拉也是非常小心,对他周围的一切都感到生疏。
他总是将脸凑近要看的东西,用右手细长的指头扶着眼镜,眯起眼睛,带着默默的疑问的神气观察着他感兴趣的东西。
有时候,他把东西拿在手里,再凑到眼前,细细地观察着辩认着,——好像,他是和母亲一同刚走进这间屋子似的,跟她一样,对屋子里的一切都感到陌生和不习惯。
母亲看到他这样,立刻意识到了她在这所房子里的地位。
母亲跟在尼古拉后面,注意观看各样东西安放的地方,又问了他的生活习惯。
他用抱歉的语气逐项回答着她,好像明明知道什么都做得不对,可又不会找别的办法似的。
母亲浇了花,又将胡乱堆在钢琴上面的乐谱整整齐齐地叠放好,然后望了望茶炉,说:
“应该擦一下……”
他听了后,便用指头朝昏暗无光的铜壳上摸了一下,然后把手指拿到眼前,非常认真地观瞧起来。
母亲看到他这个样子,禁不住要笑出声来。
躺在床上之后,她回想起了这一天的事情,做梦似的又从枕头上抬起脑袋把周围望了一遍。
对她来说,这是有史以第一次住在别人家里,但是,她却丝毫也没感到拘束。
她很关切地想着尼古拉的一举一动,感到有一种愿望,要尽自己最大可能来照顾他,使他在生活里感到亲切、温暖。
尼古拉那笨手笨脚的样子,可笑的举动,与常人不同之处,以及他浅色的眼睛里闪耀着的孩子般的聪明的神情,都使她倍受感动。
过了一会儿,她的思路转到了儿子身上,在她面前,又浮现了被新的声响所包裹着,被新的意义所鼓舞着的五月一日!
这一天的痛苦,跟这一天本身所有的东西一样,都是特别的,——这种痛苦,并不是将人打昏的拳头,把人打得脑袋耷拉到地上,而是如同无数的针刺着心灵,从内心唤起无言的愤怒,叫人把压弯了的背脊勇敢地挺起。
“全世界的孩子都起来!”
她的耳轮中充斥着她所不熟悉的城市夜生活的声音,头脑中出现了这个念头。
是一种疲惫无力的声响,从远方吹来,在庭园里把树叶弄得簌簌作响,爬进开着的窗子,又悄悄地在这间屋子里消失了。
第二天清早,她擦干净了茶炉,又烧开了水,轻手轻脚地拿出了碗碟杯盘,然后坐在厨房里等着尼古拉醒来。
先是听见了他的咳嗽声,过了片刻,尼古拉一手拿着眼镜,一手按着喉咙,从门口进来了。
母亲回答了他的问候,将茶炉搬到房间里。
于是,他开始洗漱,把水溅了一地,把肥皂、牙刷都掉在地上,不住地哗啦哗啦地把水撩到脸上。
喝茶的时候,尼古拉对母亲说:
“我在地方自治局里做的那件工作,真叫人心里很难受——我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的农民们是怎样破产……”
他带着惭愧的微笑继续说:
“人们都饿坏了,不到时候就进了坟墓,孩子们生下来就很瘦弱,好像秋天的苍蝇一般地死掉。
——我们什么都清楚,同时也知道这种不幸的原因,我们整天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事情,领着薪水。
老实地说,除了这个什么都不干。
……”
“您是个大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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