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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婆啊……”
那两个宫人看了对方一眼,其中一人抿了抿嘴唇道:“岑婆病了,跟我们过了个年,年后便去了。
你也知道,三清殿内留着也是受苦,去了也未必是坏事。”
殷胥没有反应过来:“您说……”
另一人笑了:“胥,不要这样子,我们知道你是岑婆带大的,很有感情。
可她一直积劳成疾,幸而最后并不痛苦的走了,还一直要我们多关照你。
你现在到了薛妃娘娘手下,哪里还需要我们这些下人关照啊。”
殷胥面色如纸,后退了半步,两耳轰鸣。
年后便去了……
他心里费尽心思搜刮出的温暖细节,不断重复安慰自己的回忆,顷刻间枯尽了颜色。
在他知道岑婆是他生母的几个月前,在他坐在暖阁里有人磨墨铺纸,年后坐在中宫团聚的家宴时,岑婆在三清殿内默默的去世了。
他简直就像是命中注定的孤家寡人,得知消息后反复涌起的幸福感,在瞬间几乎被冲垮,殷胥茫然的半天不知道自己该做何反应,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她、葬在了哪里……?”
宫人看殷胥面色难堪,还是过来扶了他一把:“我们这些宫人本来都是有固定的地方,但当日不是掖庭宫的主管来带走的,所以很可能葬在了别的地方,我们也不清楚。
我们知道你想祭奠岑婆,但恐怕要大费周折。
你如今在薛妃膝下,再怎么样我们也不希望你把这件事弄的大张旗鼓,或许薛妃娘娘会不高兴……”
几个宫人不想让他去祭奠岑婆,还是因为怕他不受薛妃喜欢。
殷胥半晌道:“她临去前可有提及什么?”
宫人轻笑:“岑婆只说觉得最后这些年算是满足了。”
满足了么。
……怎能就这样满足?!
她知道一直在照顾自己的儿子,殷胥却从不曾知道有母亲的照顾。
他承认自己是虚伪的,若是把岑婆当成下人,他心中的感激总是少了几分,或许是做惯了主子,对她更有一种理所应当。
但知道了她是母亲,仿佛所有的行为都饱含对他的爱护与真心。
殷胥身子摇晃,几乎无法再在这满是回忆的三清殿呆下去,他转身便走,那两个宫人还没来及的开口,就看到殷胥仓皇的离开了三清殿。
他当日立刻去了山池院,却没有遇上薛菱,崩塌的感觉终于在一瞬间的冲动后又被捡回,他也承认,若非耽搁几日,他或许会冲动说出什么话来。
后头太子重伤一直不清醒,东宫甚至做好了后事的准备,矛盾立刻激化成了无法化解的地步,殷胥陷入此事,也不能从东宫离开,直到今日贺拔庆元被押解进长安,他也这些天第一次被放出东宫。
他坐在崔季明练武的堂内等到了午后,直到从后门走进一个垂头的半大少年,在殷胥耳边道:“崔三路上遇见了贺拔庆元入长安的队伍,陆双手下的阿穿入了她的马车,她便折返回了崔府。”
殷胥垂眼:“嗯,下去吧。”
那少年走路悄无声息,几乎将自己融到阴影里,快步离开,殷胥这才翻了翻桌案上的纸,看到了崔季明留下的几行大字。
上头的字堪称满溢她嬉皮笑脸的德行,可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她还会能再笑得出来么?
殷胥手指抚过墨迹干涸后,微凹的痕迹,走出院落的后门,登上马车:“回宫。”
这一日朝堂上争的怎一番腥风血雨,殷胥并不知道,他入宫直奔山池院,总算逮到了薛菱。
薛菱正跪坐在一缸金鱼边,懒懒的拈了鱼食掷入水中,看红色的鱼尾泛起层层水波。
她这次倒是注意到了殷胥的脸色,抬头望了他一下:“这回又怎么了。”
殷胥站在了鱼缸边:“岑婆去世了。
年后的时候。”
薛菱沉默了一下:“哦。”
殷胥:“我知道了。”
她手抖了一下,半袋子鱼食倒进鱼缸里,引起一片即将尸横遍野的疯抢,薛菱想伸手去捞鱼食,却又作罢,收回手来。
她没有直视殷胥:“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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