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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法确定自己看到那个死灵法师笑了——不是亚历克斯,是另一个人,虽然亚历克斯改变后的容貌与这个人的容貌毫无区别,但作为一个经历了那么多的女人,索法是很敏锐的,亚历克斯能够得到她的信任,是因为那孩子即便嘴巴很坏,又总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但他对于美好的东西,尤其是生命,始终保持着相当的尊重与爱惜。
这个人不是。
她看到伊尔妲靠近了那个人,他站了起来,黑色的眼睛注视着众人——他的虹膜暗沉沉的,没有反射出一点光亮,就像是一块能够吸收光的煤炭——“我们可以走了,”
他说:“目标距离这里不远。”
阿比当然不会有任何意见,那个没有将所有人带过来的年轻术士受到了好几个同僚的无声嘲笑,更坏的发展是他很有可能在不远的将来被视作“最底层的”
,这种称号曾在格瑞纳达的术士塔中相当盛行——那些力量弱小的,丑陋的,不够敏捷的,甚至只是遭到了意外或是没有完成师长交付的工作的,都会被降低到仅高于凡人的位置,他们要时刻小心,避免成为祭品、实验品或者只是被开了一个过于恶劣的玩笑,这种状况若是想要改变,唯一的办法就是攀上一个强有力的大人物,导演一场完美的阴谋,以及更直接的,虐待,杀戮。
可惜的是在这里,被雇佣来的盗贼与刺客已经受到了不小的损失,在不知道情况如何的时候,年轻的术士可没胆量随随便便地继续损耗这些工具;这里的术士首领是与他的导师,还有父亲敌对的阿比,他肯定乐于看到敌人的子嗣遭遇困境;他也无法针对某个术士,谁知道谁和谁结了盟,就算是他原先的盟友,他也不敢继续相信。
死灵法师的身影很快湮没在了昏暗的光线中,这个房间连接着一个走廊,规律的光线从破损的窗户里射进来,他们又在往上走了。
索法一直在不露痕迹地打量着死灵法师,看到他露出了怀念的神情,他在怀念什么?大灾变已经过去了几百年之久,就算是灰袍,哪怕他身体里流动着巨龙与精灵的血,他也应当身体腐朽,面容苍老,不是更往前一步——转化为巫妖,就是退后一步,彻底地毁灭。
她又将视线转移到伊尔妲身上,她注意到之前死灵法师和精灵说了一些什么,精灵的情绪一下子就低落了下来,她的头低垂着,双眉也长时间地无法舒展。
“我是否应该相信他们?”
索法在心里说,她担心自己可能做出了一个错误的选择,精灵可能已经被迷惑了,而她依然安然无恙,可能是因为隐藏在黑暗中的敌人想要戏弄她,把她当做一个诱饵索法的思想危险地滑向了精灵的背囊,在那里面沉睡着拉曼妥思的子嗣,祂不愿意离开亚历克斯,他们只得带着祂。
索法知道祂在玛罗吉曾经做过什么,如果她能把祂拿出来,祂是否会对那个假冒者造成威胁?
但在索法从烦乱的心绪中摆脱出来之前,走廊突然断裂了,下方是涌动的寒冷气流,对面是倾塌的碎石与砂砾,阿比看到这个景象,反而笑了起来,塌陷的痕迹还很新,应该是那些小尸骸被发现了,反抗者们就断了这条通道,这种笨拙的手法对术士们来说实在构不成障碍,他们舞动手臂,轻而易举地搭建起一条狭窄但坚固的浮桥,而后几个术士——以那个失败的术士为首,辛苦地施放法术来移开那些石头。
在灰白色,还散发着少许热量的碎石被移开后,他们就看到了之后的一半走廊,还有走廊末端的一对黑铁门,一个性急的术士用法术叩开它们,在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一股灼烫的气息猛然倾泻下来,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踉踉跄跄地后退,阿比一把拉下他的手臂,看到了一张融化的脸,这还不是最重要的,让人气恼的是他的眼眶里升起了赤色的蒸汽,一个没有眼睛的术士在这个任务中还有什么用?
阿比当然有药剂,他们也有牧师,但谁也没说话,受伤的术士被丢下,接下来要看他的运气如何了,若是他躺在这里,没有遇到怪物和地下的野兽,也没有因为痛苦与失血过多死亡,完成任务归来的牧师也许会不吝啬一个神术,至少保住他的命。
“是岩浆。”
死灵法师饶有兴致地说,他端详着打开的铁门后露出的机关,可以看得出摆设它的人很匆忙,一个戏法保证了岩浆不会那么快的凝固,一个粗陋的投石机与铁门的轴承紧紧相连,打开这道门的人若是粗心大意,就要迎面撞上如同火龙喷吐的一击。
这个本应避开的陷阱导致的结果让阿比很生气,相对的,那个之前犯了错的年轻术士倒是神色轻松起来,他知道这个受伤的术士是阿比这边的,阿比也会因为他受到嘲笑,自己更是避免了坠落到最底层——短时间内如此,他看向铁门之后,那是一个空旷的厅堂,在厅堂的右手侧是个祭台,一头只有三分之一的巨龙石像倾倒它的脚下,看来这里曾经是格瑞纳达人祭祀红龙格瑞第的地方。
死灵法师没有动作,年轻的术士走过去,向他鞠躬,请他允许自己施法。
在获得允可后,术士使用了一个卷轴,里面记录了一个探测类法术,他的同僚之一还未露出讥讽的微笑,就看到那座看起来无比真实,也能触碰,甚至可以嗅闻到那种隐约的腐臭味的厅堂骤然消失了,一个大到足以让他们所有人掉落下去的巨大坑洞像是骨龙的眼眶那样凝视着他们,“一个精妙的法术。”
死灵法师说,不是这个法术如何奥妙,而是施法者巧妙地利用了人的心理——一般而言,在破解了一个陷阱后,很多人会以为,最少要走上几步才会遇到第二个陷阱,但设置陷阱的人为何要满足他们的设想呢?而且他或是她因地制宜——这个坑洞并不是规则的,在那台粗陋的投石机左右,还是可以踏足的地方,它像是一口獠牙般地向着深处延伸,它与对面的废墟之间,一些深绿色的藤蔓向上生长,打开了触须与叶片,也就是没有察觉的人可能踏上的位置。
等到人数足够,或是有人操纵,又或是因为承载的重量过大,这些藤蔓交织而成的虚假地面就会猛然崩塌。
死灵法师往下看了看,即便刺客与盗贼都身手敏捷,术士们也各有手段,摔落下去之后可能不会有太重的损失,但这无疑会挫伤他们的锐气,也会拖延他们前行的脚步,而那些反抗者,大概也没想过正面与追捕他们的人对抗,他们也只是需要一些时间转移罢了。
“你怎么想到的?”
死灵法师问道,他的声音和所有的施法者一样,轻柔清晰。
“您说过这里曾经是格瑞纳达的空骑兵们饲养坐骑的地方,”
年轻的术士恭敬地说:“既然如此,他们怎么会在这个地方设立红龙的神殿呢?”
死灵法师低沉地笑了笑:“你推测的很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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