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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后来被许多修行宗门采纳、拣选、融合和精炼,最后一条道路上分出许多小路。
只不过东宝瓶洲一直被视为佛家末法之地,在数次波及半洲疆域的灭佛浩劫之后,近千年以来佛法渐衰,声势远不如三教中的儒道两家。
“只闻真君和天师,不知护法与大德”
,便是如今东宝瓶洲的真实状况。
不过受惠于佛法的仙家宗门,确实不计其数。
陈平安卷起裤管趟水而过,上了对岸,突然听到廊桥那边传来惊呼声和怒斥声,想了想,没有去掺和。
到了阮师傅的铁匠铺,仍是热火朝天的场面,陈平安没有随便乱逛,站在一口水井旁边,找人帮忙通知一声刘羡阳。
原本以为要等很久,不曾想刘羡阳很快就跑来,拉着他就往溪畔走去,压低嗓音说道:“等你半天了,怎么才来!”
陈平安纳闷道:“阮师傅催你还箩筐啦?”
高大少年白眼道:“一个破箩筐值当什么,是我跟你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你捡完石头回到我家院子后,就等那个夫人去找你,就是那个儿子穿一身大红衣服的妇人,上回咱们在泥瓶巷口见着的那对母子,她找上门后,你什么都不要说,只管把那只大箱子交给她,她会给你一袋子钱,你记得当面清点,二十五枚铜钱,可不许少了一枚!”
陈平安震惊道:“刘羡阳,你疯了?!
为啥要卖家当给外人?!”
刘羡阳使劲搂住草鞋少年的脖子,瞪眼教训道:“你知道个屁,大好前程摆在老子的面前,为啥白白错过?”
陈平安满脸怀疑,不相信这是刘羡阳的本心本意。
刘羡阳叹了口气,悄声道:“那位夫人要买我家的祖传宝甲,另外那对主仆,则是要一部剑经,我爷爷临终前叮嘱过我,到了实在没办法的时候,宝甲可以卖,当然不许贱卖,但是那部剑经,就是死,也绝对不可以承认在我们老刘家里。
我答应卖宝甲给那位夫人,除了谈妥价格之外,还要求她答应一个条件,她得到宝甲之后,还要说服那个一看就魁梧老人,近期不要找我的麻烦,就是一个拖字诀,等到我做了阮师傅的徒弟,这些事也就都不是事了。”
陈平安直截了当问道:“为啥你不拖着那位夫人?难不成她还能来铁匠铺找你的麻烦?再说了,她又不能破门而入,抢走你家的宝甲。”
刘羡阳松开手,蹲在溪边,随手摸了块石子丢入溪水,撇嘴道:“反正宝甲不是不能卖,现在既然有个公道价格,不也挺好,还能让事情变得更稳妥,说不定都不用宁姑娘冒险出手,所以我觉得不坏。”
陈平安也蹲下身,火急火燎劝说道:“你咋知道她现在给的价格很公道?以后要是后悔了,咋办?”
高大少年转头咧嘴笑道:“后悔?你好好想想,咱俩认识这么多年,我刘羡阳什么时候做过后悔的事情?”
陈平安挠挠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少年口拙,实在不知道如何说服刘羡阳。
刘羡阳这辈子活得一直很自由自在,好像也从来没有难倒过他的坎,从没有解不开的心结和办不成的事。
刘羡阳站起身,踹了一脚草鞋少年背后的箩筐,“赶紧的,我拿去还给阮师傅,回到等我正式拜师敬茶,你可以来长长见识。”
陈平安缓缓起身,欲言又止,刘羡阳笑骂道:“陈平安你大爷的,我卖的是你的传家宝?还是你媳妇啊?”
陈平安递给他箩筐的时候,试探性问道:“不再想想?”
刘羡阳接过箩筐,后退数步,毫无征兆地高高跳起,来了一个花哨的回旋踢。
沉稳落地后,刘羡阳得意洋洋,笑问道:“厉害吧?怕不怕?”
陈平安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你大爷的。
远离阮家铺子后,心思重重的陈平安下水捡石头,不知心神不宁的缘故,还是溪水下降的关系,今天收获不大,一直等到陈平安临近廊桥,只捞取二十多颗蛇胆石,而且没有一块能够让人眼前一亮,一见钟情。
陈平安摘下箩筐鱼篓,将它们放在溪边草丛里,深呼吸一口气,在溪水中转身而走,开始练习走桩。
一趟来回后,陈平安心头一紧,他看到藏着箩筐鱼篓的地方,蹲着一个矮小少年,嘴里叼着一根绿茸茸的狗尾巴草。
是杏花巷马婆婆的孙子,从小就被人当做傻子,加上马婆婆在陈平安这辈少年心中,印象实在糟糕,吝啬且刻薄,连累她的宝贝孙子被人当做出气筒,少年之前每次出门,给人追着欺负,每逢穿新衣新靴,不出半个时辰,板上钉钉会被同龄人或是大一些的少年,折腾得满是尘土,试想一下,一双马婆婆刚从铺子里买来的崭新靴子,孙子穿出门后,立即被十几号人一人一脚踩踏之后,等孩子回家之后,靴子能新到哪里去?
这个真名马苦玄早已不被人记得的傻小子,从来就很怪,被人欺负,却从不主动跟马婆婆告状,也不会嚎啕大哭或是摇尾乞怜,始终是很平淡的脸色、冷漠的眼神。
所以杏花巷那边的孩子,都不爱跟这个小傻子一起玩,马苦玄很早就学会自己玩自己的,最喜欢在土坡或是屋顶看天边的云彩。
陈平安从来没有欺负过马苦玄,也从来没有怜悯过这个同龄人,更没想过两个同病相怜的家伙,尝试着抱团取暖。
因为陈平安总觉得马苦玄这种人,非但不傻,反而骨子里跟宋集薪很像,甚至犹有过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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