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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一潭混水
老翰林白日伤心吹了风还受了气,晚上就发热,又是找郎中又是星夜到县里买药,闹到天亮,柳夫人精疲力尽也病倒了。
第二日翰林家只有长子耀祖两口儿和王姑太太带儿子媳妇去富春书院烧香。
一来书院前几十年的名声还过得去,桃李也算满曲池府;二来王家还有个翰林老爷,虽然老山长是被不孝子活活气死的,然翰林不过是致祭,并不曾责打这个侄儿,却是存心替长房留体面了,是以去富春书院吊唁的人络纡不绝。
孝棚里端正跪着三个孝子,长子耀芬额头绑着三指宽的白布条,布条上还渗着点点腥红,眼睛又红又肿,看见人来,哭的凄惨无比。
耀文和耀廷隔得远远的跪在另一边,虽也是伤心,到底不如长子那般哀伤。
偏人来都不肯理会卖相十足的孝子王耀芬,上过香烧完纸,只到耀文兄弟两个面前说节哀,俱不把王耀芬放在眼里。
王耀芬自家做事自家清楚,心头还有几分惭愧,生怕本族长辈责骂,王翰林是亲叔父都不理他,大家都晓得是要替他们大房留面子,谁敢落井下石。
如今大家只是不理他,王耀芬心里也明白几分,已是不停的念阿弥陀佛了。
耀文兄弟两个替兄长害臊,人家没有指着兄长骂他败家不孝子,就是替王家留了好大情面了,是以道谢磕头都分外真诚。
亲友们看在眼里,觉得这两孩子真是可叹可敬可怜。
唯有大夫人在后堂看见亲友们作践耀芬,却是恼了。
在她想来,丈夫气死,儿子的名声一败涂地,全都要怪那个陷害儿子的坏人。
耀芬说他是上了人家的当,中了人家的圈套,她就觉得必是二房舍不得富春书院,才弄出这许多的勾当。
是以她心中恨极了二房,心酸和愤怒积了大半日,还在努力克制。
恰好王耀祖两口子来上香烧纸,被亲友们众星捧月围在当中说话。
大夫人酝酿半日的怒火达到了顶点,实是按奈不住,便走到老山长的灵前,拍着床板哭唱:“老爷啊,你死的冤哪。
你的儿呀,是上了人家的当呀。”
老夫人迟不唱冤早不唱冤,偏等二房的人来了才唱,便是指二房的人做了手脚。
老夫人唱了二三回,大家看耀祖两口子的眼神都有些异样。
耀祖甚恼,涨红了脸,哆哆嗦嗦问:“大伯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夫人揩了一把眼泪,正待开腔,却不防玉薇从人后走出来,泣道:“大哥原是老实人,从来不嫖不赌的。
就是那几个烂了心肠的坏朋友,哄着他吃酒赌钱,引诱他到金陵去赌钱。
我们家一穷二白大家都晓得,除去二叔送银子来把我家买米买药,是哪几个借银子把大哥去嫖去赌?就是这几个坏胚打我家书院主意才会如此行事!”
大房和二房分家的事,亲友们都有所耳闻,若说分的不公呢,实是不公平。
老山长为了富春书院,祖产都典当干净,便是王翰林,二三十年的俸禄几万俱都填了进去。
他们两房就剩了一个书院值钱,原当两房平分的。
大房不肯分书院把二房,二房分家时一文都不曾取,实是吃了大亏。
当初分家时原可堂堂正正分一半去的,二房当时都不肯要,又何必事后再做手脚?也只有大夫人以自家之心度翰林之腹,才会有这等歪语。
耀祖得了玉薇递过来的梯子,也就顺势下了楼,叹口气道:“分家时大房不肯把书院分一半把我们二房,倒是幸事。
不然被哄去嫖赌的就是我了。
我爹可不像大伯娘那么溺爱儿子,我敢去嫖去赌,我爹不拿老大的板子打死我呐。”
说完想起来这一年挨的几回板子,他还哆嗦了一下。
王翰林自回富春,已是抡过几回板子揍耀祖。
耀祖虽是顶着败家子的名头,不过吃穿上极是奢侈,手指缝又太松了,还真不是那等爱嫖爱赌的人,跟现在的王耀芬比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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