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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还是这些日子奔波操劳,身体本来就虚弱,再则前两天先是受了惊,回家又受了气恼,几下夹击再挨了揍,晚上上了药疼的紧,就发烧说胡话成了个打重的样子。
英华自家也清楚,这场打与其说是打她,还不如说是替姑母和张家表兄把张家那些狗屁亲戚打开,就是不疼也要装疼的,何况她也从来没被打的这么厉害过,疼是真疼,又禁了她一天饮食,只给喝点儿汤水粥,实在是没有多少力气,英华趴在小方桌上,觉得两个胳脯还有点儿疼,用了许久才扯开那个方胜儿。
李知远原来是打算把这个字儿夹在药匣里送进来的,所以写的都是正大光明的足可以经丈母娘眼的老实话,开头写了几句问候王二小姐,再有几句吩咐她小心饮食,还有几句等她养好了伤出去耍的远景展望,最后又有几句有什么事要办使人和他讲,加起来不过十五六句。
英华来来回回看了足有小半个时辰,脸都笑酸了,杏仁在窗边都要化成石头了,她才依依不舍把字儿叠回去塞到她贴身的一个小荷包里,喊杏仁把小方桌儿搬走。
杏仁看自家小姐那满面红光的模样儿,一边搬方桌一边小声道:“听讲姑爷还送了几丸活血化淤的丸药,明儿请郎中瞧过再吃。”
英华美滋滋嗯了一声,也不要杏仁扶,自家就挪到床边,拿手撑着床沿使劲,就想下地。
杏仁被桌子占着手,放下桌子去拦已是晚了,英华顺着床沿已是溜到地下,被床沿扫着伤处,疼得抽鼻子抹眼泪的,脸上还带着笑。
杏仁又是好笑又是生气,把英华扶到床上趴好,啐道:“不碰一下就不晓得疼,不晓得擦破皮没有,我取灯来瞧瞧。”
英华含着泪道:“我坐了这么一会也不觉得累,只说还有力气,想下地走动走动,就不想还是那么软。”
“昨日晚上发烧说胡话的是哪个?先忍着!”
杏仁不理会二小姐的眼泪,三两下把她的小衣扒开,取灯细细照了一回,又补上了一回药,才喊人来扶英华到后头去小解。
且不提王二小姐在自家小院里痛并甜蜜地养伤,也不提李知远每日到王家走一遭,就是迈不进英华的小院。
只说刘大人一连几日都在王家,外人并不晓得他是日日和王翰林吃酒闲话,只看见他随身的一千亲兵把王家围的跟铁桶似的。
满府人都猜潘太师权势滔天,杀子之仇焉能不报?这个刘大人现在围住王家,必是在等京城的圣旨,王翰林必是要倒霉的。
这个当口,张家人拼着脸不要都要搬走,差不多的远亲近戚谁还敢上门?
只有李知远每日必到王家来一趟,再有几个王翰林的老朋友带着子侄来过一二趟,还有十来个在梅里镇曾经王翰林看文的学生来过一回,王门大门前清静的都可以张网罗雀了。
这一日早晨,李知远把兄弟青山送到书院,出来在门口等家僮牵马来,就看见王耀芬摇摇晃晃走过来。
王耀芬穿着一件油污了前襟的旧灰布道袍,脸上还擦着两坨黑灰,乍一眼看去像个鬼。
“李知远,我两个兄弟还在……”
王耀芬吞了一口口水,瘦的脱形的脸上两个颧骨上下滑动,“我两个兄弟还在我二叔家?”
“在。”
李知远虽然不想和王耀芬打交道,不过他这个时候还晓得问一声自家兄弟平安,倒是不能不理他。
王耀芬压低声音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可怜我两个兄弟呐,生生被他连累了!
可怜我王家世代书香,耕读传家,生生都被这个小人连累了!”
说完他拿黑少白多的眼珠对李知远翻了一翻,居然甩着袖子走了。
李知远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王耀芬瘦长的影子消失在人群里,哑然失笑。
刘大人使亲兵围住王家,又在王家住着,一则是潘菘的旧部失了管束,有刘大人亲自坐镇王家,自然不怕他们被有心人唆使来找麻烦,二来潘菘死了必要查帐的,封锁了潘系的帐房,刘大人自家也要回避一下,在曲池府王家住着,有个动静赵十二的伴当亲随都看得见,自然晋王党各系也都看得见,当然比在县里显清白。
潘菘若是还活着,就在曲池,要寻王家的麻烦容易的紧,王家说不定真有麻烦。
潘菘死了,再加上那本假帐,京里必是要闹起来的,便是不闹,晋王要是护不住自己人,他就白当了二十年的皇太弟了。
就像爹爹说的那样,潘菘被推到富春来刮地皮,原就是来送死的。
早几日死也教富春百姓少受些罪。
便是刘大人,同是晋王党人,和王翰林也算交好,可是他这个官儿做的也没甚味道,第一自保,第二保自己人,至于平常百姓士绅,在他们眼里都似鱼肉。
李知远对着北方的青翠山峦冷冷的看了一眼,决意掐断做官的人生目标。
恰好僮儿牵了马来,他心灰意懒地摆摆手,吩咐僮儿:“你牵马回去罢,母亲问起来就说我去先生府上了。”
僮儿牵着马自去,李知远在热闹的街道上慢慢走着,路过一个点心铺子,进去捡英华爱吃的点心买了两匣捧在手里,出来依旧慢吞吞乱逛。
经过一家酒楼时,突然楼上阁儿落下一个纸团,正好弹在李知远帽子上,把李知远的帽子弹歪了。
李知远扶着帽子抬头看,惊见王二哥的黑面在窗缝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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